10 至親[第1頁/共5頁]
一隻肥胖的猴子從我身邊閃電般地掠過,我一驚,本能地向中間躲,失手直直地跌下樹去。
阿醜固然比我大不了幾歲,卻比我明白很多:“嫂子不是姐姐。哥哥的媳婦叫嫂子。如果你做了阿牛哥的媳婦,你就是我嫂子。”
半山腰的矮崖邊站著一顆巨大的軟棗樹。這棵軟棗樹跟山下的那棵紅棗樹分歧,它結出來的棗是黃色的,比紅棗軟,也比紅棗好吃,更比紅棗熟得早,樹上掛滿了大顆大顆的黃色的棗子。
阿牛哥栓牛的空檔,我已經脫了鞋子,爬上棗樹。阿牛哥提心吊膽地仰著脖子在樹下喊:“阿草,你下來,你等我上去打給你們!”
但是那日母親是高歡暢興地去,卻滿懷苦衷地回家。接下來幾天她非常沉默,在家裡埋頭乾活,不聲不響。
但是孃舅難堪地皺起了眉頭,半天賦吞吞吐吐地說,覺得母親這筆錢臨時不會動,他“借”去,一半做了給將來兒媳下定的聘禮,一半花在給兒子蓋新房置傢什上麵。
母親呆呆地看著孃舅,一時候頭暈目炫。
想了想,阿醜彌補說:“我嫂子要跟我哥睡在一起,就像我娘跟我爹一樣。”
阿牛哥已經爬上主樹杈,瞥見此情此景,又從樹上出溜下來,跌跌撞撞地衝過來,幾近顛仆在我身上。
母親氣得拉起我走開,那邊許盛業纔算住了嘴。
“阿草,忍著點啊,頓時就到家了。”
“阿草乖,彆說話,我們頓時就到家了。”
有一日他乃至冷言冷語地說:“傻婆娘,你覺得孃家人最親不是?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那裡是你的家?這裡纔是你的家!我是你親親的老公!還是莫要有外心,老誠懇實跟我過吧。你隻要奉侍得我舒舒暢服的,我便不會趕你出門。有我許盛業一天,你便吃香喝辣!”
先生來了興趣,教我讀通了全部句子。
母親道:“不敢光駕,我帶著阿草就行。”
“我叫阿草。我們來給孃舅過做壽。”
這類報酬我自幼便經曆,如何不自知?因而我很見機地躲在一邊,讀門楹上村裡的先生為孃舅寫的壽聯。
阿牛哥又吼:“哭甚麼哭!還不從速回家報信!”
母親神采變了,他就拍桌子瞪眼地說:“彆給我擺臉子看!我倒了八輩子黴纔會把你們母女迎進門!你們母女阿誰黴樣,要不是我誰收留你們?之前你另有點用,現在動不動就三災六病的,活不無能得重,睡都不能睡,要你有甚麼用?”
遠遠地,我瞥見張大伯一起奔馳著趕過來,阿醜一邊哭一遙遠遠地跟著,跌跌撞撞。
自那夜起,我的這位繼父看我的目光不再有昔日哪怕臨時的溫馨,而是越來越陰冷陰暗。他不再粉飾對我的嫌棄與仇恨,經常嘀嘀咕咕地漫罵:“天煞星,克完了親爹克親弟。”
阿牛氣得差點背過氣去,提大聲音嗬叱一聲:“阿醜,再胡說八道我讓娘打你!”
“傻阿草,你跟阿醜還不是一樣?!”
我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噤,往母切身後縮去。
這一次,棗子如雨點般下落。我歡暢地東張西望,比較著哪根樹枝結的棗子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