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6章 /11/08[第1頁/共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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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山呆了半響，捶胸跌足起來道：“銀錢落空也罷，叫我如何做人？平生豪傑名頭，到本日弄壞，真是張天師吃鬼迷了。可愛！可愛！”低頭沮喪，有一步冇一步的，白手歸交河。到了家裡，與老婆說知其事，大師煩惱一番。伉儷兩個籌議，清算些本錢，在村郊開個酒鋪，賣酒謀生，再不去張弓挾矢了。又怕有人曉得，壞了名頭，也不敢向人說著這事，隻索罷了。過了三年，一日，正值寒夏季道，有詞為證：

人間休誇手腕高，霸王也有悲歌日。

那劉東山平生豪傑，遇此一番，過後再不敢說一句技藝上頭的話，棄弓折箭，隻是守著本分謀生度日，厥後善終。可見人生一世，再不成自恃高強。那自恃的，隻是未曾逢著狠主子哩。有詩單說這劉東山道：

豪傑從古輕一擲，盜亦有道真堪述。

東山正在傲視之際，那少年遙叫道：“我們一起走路則個。”就向東山拱手道：“冒昧行途，願問高姓大名。”東山承諾“小可姓劉名嶔，彆號東山，人隻叫我是劉東山。”少年道：“久仰前輩大名，如雷貫耳，小人有幸相遇。今前輩欲何往？”東山道：“小可要回本藉交河縣去。”少年道：“剛好，剛好。小人家住臨淄，也是舊族後輩，幼年頗曾讀書，隻因性好弓馬，把書籍丟了。三年前帶了些本錢往京貿易，頗得些利錢。今欲歸家婚娶，恰好與前輩作伴隨路行去，放膽壯些。直到河間府城，然後分路。有幸，有幸。”東山一起看他腰間沉重，說話溫謹，邊幅超脫，身材小巧，諒道不是歹人。且路上有伴，不至孤單，心上也歡樂，道：“當得相陪。”是夜一同下了旅店，同一處飲食歇宿，如兄若弟，甚是相得。

走了三四十裡，來到良鄉，隻見背麵有一人奔馬趕來，遇著東山的騾，便按轡少駐。東山舉目覷他，倒是一個二十歲擺佈的美少年，且是打扮得好。但見：

霜瓦鴛鴦，風簾翡翠，本年早是寒少。矮釘明窗，側開朱戶，斷莫亂教人到。重陰未解，雲共雪籌議不了。青帳垂氈要密，紅幕放圍宜小。調寄《天香》。

卻說夏季間，東山伉儷正在店中賣酒，隻見門前來了一夥騎馬的客人，共是十一個。個個騎的是自備的高頭駿馬，鞍轡光鮮。身上俱緊束短衣，腰帶弓矢刀劍。次第下了馬，走入肆中來，解了鞍輿。劉東山接著，替他趕馬歸槽。後生自去剿草煮豆，不在話下。內裡隻要一個未冠的人，年紀可有十五六歲，身長八尺，獨不上馬，對眾道：“弟十八自向對門住休。”世人都承諾一聲道：“我們在此少住，便來伏侍。”隻見其人自走對門去了。

明日，並轡出汀州。少年在頓時問道：“久聞前輩最善捕賊，平生捕很多少？也曾撞著豪傑否？”東山正要誇逞自家手腕，這一問揉著癢處，且量他年小可欺，便侈口道：“小可平生兩隻手一張弓，拿儘綠林中人，也不記其數，並無一個敵手。這些鼠輩，何足道哉！現在中年心懶，故棄此門路。倘若前程撞著，便中拿個把兒你看手腕！”少年但微微嘲笑道：“元來如此。”就頓時伸手過來，說道：“借肩上寶弓一看。”東山在騾上遞將過來，少年左手把住，右手悄悄一拽就滿，連放連拽，就如一條軟絹帶。東山大驚失容，也借少年的弓過來看。看那少年的弓，約有二十斤重，東山用儘平生之力，麵紅耳赤，不要說扯滿，隻求如初八夜頭的月，再不能勾。東山惺恐無地，吐舌道：“使得好硬弓也！”便向少年道：“老弟神力，何至於此！非某所敢望也。”少年道：“小人之力，可足稱神？前輩弓自太軟耳。”東山讚歎再三，少年極意謙謹。早晨又同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