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第1頁/共3頁]

卻說魯公子回家看了金釵鈿,哭一回,歎一回,疑一回,又解一回,正不知甚麼原因,也隻是自家命薄而至耳。過了一晚,次日把借來的衣服鞋襪,還是包好,親到女人家去歸還。梁尚賓曉得公子到來,到躲了出去了。公子見了女人提及蜜斯縊死一事,梁媽媽連聲感慨,留公子酒飯去了。

梁尚賓返來,問道:“方纔表弟到此,說曾到顧家去未曾?”梁媽媽道:“昨日去的。不知甚麼原因,那蜜斯責怪他來遲三日,自縊而死。”梁尚賓不覺失口叫聲:“嗬呀,可惜好個斑斕蜜斯!”梁媽媽道:“你那邊見來?”梁尚賓諱飾不來,隻得把本身打脫冒事,述了一遍。梁媽媽大驚,罵道:“冇天理的禽獸,做出如許活動!你這房婚事還虧母舅作成你的,你本日恩將仇報,反去粉碎了做兄弟的姻緣,又害了顧蜜斯一命,汝心何安?”千禽獸,萬禽獸,罵得梁尚賓開口不得。走到本身房中,田氏閉了房門,在內裡罵道:“你如許不義之人,不久自有天報,休想善終!從今你自你,我自我,休得來扳連人!”梁尚賓一肚氣,正冇出處;又被老婆訴說。一腳跌開房門,揪了老婆頭髮便打。又是梁媽媽走來,喝了兒子出去。田氏捶胸大哭,要死要活。梁媽媽勸他不住,喚個小轎抬回孃家去了。

這裡孟夫人一麵安排入殮,一麵東莊去報顧僉事返來,隻說女兒不肯停婚,自縊身故。顧僉事悔怨不迭,哭了一場,安排成喪出殯不題。先人有詩讚阿秀雲:死生一諾重令媛,誰料奸謀禍穽深?三尺紅羅報夫主,始知汙體不汙心。

孟夫人傳聞,吃了一驚,想:“他前日去得,如何又來?且請到正廳坐下。”先教管家婆出去,問他有何話說。管家婆出來瞧了一瞧,倉猝回身出來,對老夫人道:“這公子是假的,不是前夕的臉兒。前夕是胖胖兒的,黑黑兒的;現在是白白兒的,瘦瘦兒的。”夫人不通道:“有這等事?”親到後堂,從簾內張看,公然不是了。孟夫民氣上委決不下,教管家婆出去,細細把家事查問,他答來一字無差。孟夫人初見假公子之時,心中原有迷惑;今番的人才清秀,說話高雅,倒像真公子的模樣。再問本日為何而來,答道:“前蒙老園公傳語呼喊,因魯某羈滯鄉間,今早纔回,特來參謁,望恕遲誤之罪。”夫人道:“這是真情無疑了。隻不知前夕打脫冒的朋友,又是那邊來的?”倉猝回身進房,與女兒說其原因,又道:“這都是做爹的不存天理,害你如此,悔之不及!幸而冇人曉得,舊事不須題起了。現在半子在外,是我特地請來的,無物相贈,如之何如?”恰是:隻因一著錯,滿盤都是空。阿秀聽罷,呆了半晌。當時一肚子情懷,好難描述:說慌又不是慌,說羞又不是羞,說惱又不是惱,說苦又不是苦,清楚似亂針刺體,痛癢難言。喜得他誌氣過人,早有了三分主張,便道:“母親且與他相見,我自有事理。”

《喻世明言》第二卷

梁媽媽又氣又苦,又受了驚,又愁事蹟敗露。當晚一夜不睡,發寒發熱,病了七日,嗚呼哀哉!田氏聞得婆婆死了,特來奔喪帶孝。梁尚賓舊憤不息,便罵道:“賊惡妻!隻道你住在孃家一世,如何又有回家的日子?”兩下又爭鬨起來。田氏道:“你乾了負心的事,氣死了老孃,又來消遣我!我本日若不是婆死,永不見你‘村郎’之麵!”梁尚賓道:“怕斷了老婆種?要你這惡妻見我!隻本日便休了你去,再莫上門!”田氏道:“我寧肯畢生守寡,也不肯隨你如許不義之徒。如果休了到得潔淨,歸去燒個亨通。”梁尚賓一貫伉儷無緣,到此說了絕頂話,一口氣,端的就寫了離書,指模,付與田氏。田氏拜彆婆婆靈位,哭了一場,出門而去。恰是:故意去調彆人婦,無福難招本身妻。可惜田家賢惠女,一場相罵便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