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體小說網 - 曆史軍事 - 督撫天下 - 第五十一章 聖裔千金(女主登場)

第五十一章 聖裔千金(女主登場)[第1頁/共4頁]

孔璐華道:“阮學使,這列女傳之事,我也曾有所耳聞。邇來府縣所稱列女,大略是守節不嫁,亦或偶遇賊盜之事,慷慨就義之人,其情可憫,卻和才學見地無關啊?”

孔憲增也點點頭,一行人便又入內,孔蜜斯走到書跡之側,悄悄說道:“這幾幅字,是當日小女偶得《長恨歌》與《連昌宮詞》,一時信筆而作,其間中意的字句,便多錄了些。偶有所思,便又自作一詩,列於其側。並且我這首《讀長恨歌》,隻寫了上一半,學使所見,應當不全。卻不知這半首詩裡,學使是如何看出‘出於人上’之意的?”

隻見那孔蜜斯雙唇之間,依罕見幾番輕動,麵色之上,亦自有著些笑意,道:“阮學使這般獎飾之詞,小女聽來,倒是有些愧不敢當了。小女家中大家都要讀書,學些詩禮,原是常事。至於作詩,眼下海內工詩之人,亦不在少數,小女不過率性而為,閒來隨便做得幾首罷了。想來阮學使識人之多,應是十倍於小女的,這‘出於人上’四個字,小女卻有些不解。莫非學使所見那些皓首窮經之人,竟也比不上我信手所至麼?其間深意,小女還想請阮學使指教。”

孔蜜斯雙唇間又是一動,道:“人言七月七日,長生殿上,比翼連理之語,便是唐明皇怠政失國之由,我向來不信。是以作了這首詩,自抒胸中之誌罷了。如何,阮學使竟不感覺,小女不過婦人之見,眼看楊貴妃同是女子,故而同病相憐一番,而是另有他論?”

阮元於這數步之間,早已想好了應對之語,便隨即問道:“鄙人也想先問太蜜斯,這《連昌宮詞》,上麵另稀有句,軸上亦有空缺,蜜斯卻為何不再寫下去了?”

聽著阮元這一番言詞,不但深得孔璐華之心,更是有理有據,到處暗合先賢之意。就連孔憲增和孔慶鎔站在一邊,也不覺心中連連讚歎。

阮元道:“回孔蜜斯,實在先人所言列女,並非僅言守貞、忠義之人。女子才學,亦自頗受正視。劉向《列女傳》中,便有‘仁智’、‘辯通’二節。《後漢書》中,曹大師、蔡文姬以才學顯。《晉書》有言‘一操可稱,一藝可紀,鹹皆撰錄。’詠絮、迴文之事,亦因野史之故,傳播千古。可見女子如有才學見地,隻要不違賢人之道,便應留諸史冊。實在班固修《漢書》之時,八表和《天文誌》均是其妹曹大師與馬續合修而成。如果以為婦人之言便無足讚成,那這《漢書》豈不是也有很多讀不下去了?”

阮元想著這原是一句謙辭,並未在乎,隻相對回拜過了。孔憲增深知女兒心性,倒是清楚,本身這個女兒一貫冰雪聰明,更兼幼習詩禮,動靜皆有儀度。可她內心深處卻自有一種傲岸之態,特彆不喜旁人巧舌令色,如果來人隨口巴結,用各種溢美之詞對付一番,常常被她層層深切、尋根問底,直至啞口無言,自慚形穢,而她卻絕無不儘禮數之處。此番與阮元誠懇相對,自是承認了阮元的才學。

但阮元對此,卻早有籌辦,對孔憲增道:“孔先生,此中掌故,如果未精於史事之人,倒是不知。鄙人少時對兩唐書均有體味,是故其間舊事,實在是曉得的。”迴轉過來,對孔璐華道:“回孔蜜斯,若論唐朝史事,其底子在於兩部野史,《舊唐書》與《新唐書》,這兩部野史當中,楊貴妃也都是有傳記的,鄙人讀書時,這兩篇傳記也自一一看過,其間並無楊貴妃持國亂政之語,亦無楊貴妃黜賢用奸之句。兩唐書中,對楊氏一門驕奢之態,很有微詞,但即便如此,這些話針對的是楊國忠、虢國夫人之流,卻與貴妃無乾。至於長生殿上之語,鄙人亦聽精於史事的朋友說過,長生殿在驪山溫泉,而唐明皇巡幸驪山,凡是不在七月,想來這句話是樂天公誤聽人言而至。世人不讀野史,妄作揣摩,竟覺得李唐式微之事是楊貴妃所為,倒是錯了。蜜斯之言,自與野史相合,深得先人原意。是以鄙人之前有言,蜜斯見地,出於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