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幻城[第1頁/共19頁]

“來，災厄，這是你的調令，好都雅看呀，就為這張紙，你吃了多少苦頭，一家子人都過得不輕易，我先敬你一杯！”

任燕“呀”的一聲驚叫，任淚水肆意漫過不斷抽搐的嘴唇，但是少時她又滿身猛地一抖，紅腫不堪的臉上泛著一股淒迷得令民氣碎的幽怨，奮力撲在杜若的身上，“你打吧，你打吧，我無恥，我輕賤，我最不要臉了，這總該遂你的意、如你的願了吧！”

“大姐，你……你認錯人了，我……我不姓杜，我隻是個拉板車的！”杜若沉痛不堪地低著頭，淚水瞬時恍惚了雙眼，一時語無倫次的彷彿沉屙不愈的病人。

“你不是不姓杜嗎，還管我們的死活！店早就賣了，你走後冇多久，小邪皮去澳門打賭，欠下一屁股賭債，打賭公司要滅了他的人，芬兒苦哭苦求，小邪皮在店裡是入了股的，紅蓮仗義將店賣了，我也將城裡的屋子賣了，才幫他還清賭債。你曉得這大半年我們過的是甚麼曰子，我孤兒寡母住鐵路棚戶區，紅蓮孤兒寡母寄人籬下。你倒好，就為遭一點罪，受一點屈，一小我躲在城裡享清福，竟然還想不認我。我真是瞎了眼睛，一輩子走黴運，白為你艸心作急了這麼多年！”任燕一時悲傷欲絕，內心如同祥林嫂般要捐一輩子熱誠門檻的意念盤根錯節。

杜若一時心潮翻滾，嘴角遏止不住地陣陣痙攣，臉上好像塗了一層油彩似的閃光發亮。瞧任燕微傾著身，也是一副稱心放懷的神態，喝了幾口酒後應時紅潤的雙頰風情萬種般的漾動著層層喜幸之色。杜若臉上不自禁地又現出淺談的憂愁，彭湃的熱忱垂垂灰冷，不知如何麵對這份孽緣的愁緒在腦海糾集起來，遂端起麵前的酒杯一飲而儘。

杜若停好自行車，解下車後座上的物品，方纔走進屋裡，就見橫在黑黑黢黢的門背後的床上，一個小男孩正瞪大著眼睛，目不交睫地盯著他看，少時，小男孩一聲喝彩，活迸亂跳地伸開雙臂向他跑了過來，口中一迭聲地喊著，“爸爸，爸爸！”

不一會兒，任燕靠著床邊支起摺疊桌，煙霧騰騰中往桌子上擺好碗筷。杜若瞧房內幾無立錐之地，床邊卻一摞摞地碼放著他的繪畫，屋內連件像樣的傢俱都冇得，他的繪畫卻一幅幅地鑲邊飾彩。杜若愧意頻生，眼裡悔過自責的蒙著一層陰翳，將小若虛放在桌邊坐好，也去油煙滾滾的廚下幫著端起了菜。這時窗外夜月正明，潔白的月光彷彿水銀瀉地似的流得滿城一片皓白，遠處偶有幾聲江輪泊岸的汽笛與火車馳太長江大橋時的轟鳴模糊傳來，黃鶴樓前人來人往的大街上，一起氣象萬千的燈飾與五彩繽紛的霓虹構成一道燦豔的圖景，對岸矗立入雲的電視塔在流霜萬裡的夜空中凸現出一團燦爛的亮色。

“行了，你羅裡羅嗦的說了這麼多，累不累呀！你不就是說你為我吃了苦，出了力，冇有你任燕，我多數還在漢西鐵路貨場上做臨時工，好要我戴德戴德，一輩子承你的情、領你的意嗎？你放心，我不是那種知恩不報的寡廉鮮恥之徒，詩雲：人而無儀，不死何為？你對我的好，我會用心酬謝的，會一輩子將你母子倆係在心頭！但我是個不詳之人，已身敗名裂得一無統統了，已喪魂失誌得一無所長了，老婆還在山裡刻苦享福，兒子還在山裡寄人籬下。你說，我另故意機跟你住在一起嗎，另有臉麵把身子拴在你的褲腰帶上？要哪樣的話，我不成了泥捏的神像，空有一副人的麵孔；瘟神下界，安的不是人的心腸！不又得張著麵孔讓人吐唾沫，撅著屁股讓人嚼舌頭嗎？你對我的情，唯有來世再報，來世再跟你做恩愛伉儷！”杜若嘩地一下推開麵前的酒杯，情感衝動地站起家，恍若悠長時候以來一向憋悶在心頭的憂?和仇恨之情沖天而出，使他負心違願地站不住身子，手指也按捺不住地顫抖個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