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荀粲與曹氏女（六）[第1頁/共4頁]

但，奉倩家的這位小娘子……又那裡是平常的貴女？樂城侯曹洪視作令嬡的幺女，論輩分，當今聖上曹睿都要尊一聲姑母。且那般傾城姿容，那等清弱模樣，如何看都是老侯爺嬌花弱蕊般庇護寵溺著，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玉葉金枝。

淩晨時分，庭中幾株榴花照眼，薰風拂袖，夏侯玄，傅嘏。荀粲三人在花塢中石案畔席地而坐，咀嚼著應節的“角黍”（粽子）。

即便總角之交，二十餘年交誼，傅嘏與夏侯玄與未曾問過此中原因……於奉倩而言，這是心結，乃至，是活結。

他竟是微微語凝，麵對著滿滿鐺鐺的一案糕餅，冇有粥靡冇有佐食……一時不知作何反應。

荀彧少年景名，飲譽天下，乃是名重天下的無雙國士，經明行修，德操高潔，天下儒生仕子無不崇敬佩慕，可謂一代士人楷範。

傅嘏更是笑得有些含混，不客氣地戲謔“新婚燕爾，竟連奉倩也沉淪於和順鄉中了……公然弟妹好色彩，妙手腕。”

現在看來，幸虧冇有。

“或許，當真怪過罷。”傅嘏淡淡一歎，而後道“怪他不肯和光同塵，偏要逆勢而為，乃至於開罪了武帝，以是鬱鬱而終，讓不滿三歲的季子成了孤兒。”

她會依在他懷中，同他說整整兩個時候的童年趣事，小到剪了幾絡頭髮給雀兒墊窩，大到為看雪景偷偷藏在花塢中，凍得生了好一場大病；也會一臉懵懂地將家丞送予她查閱的賬冊拿到他麵前，不解地問這個是做甚麼；他練字抄經，她在就在一旁溫馨地掌控著算籌，自娛自樂，彷彿如何也不會煩厭……

“她昨日問我，喜好吃菰子還是鬆子味兒的。”荀粲麵龐還是佚麗而冷雋，但神采卻淡淡帶笑，令身邊看慣了他冷酷模樣的二人一時都有些微愣。

陳思王曹植曾讚之曰：“如冰之清，如玉之潔，法而不威，和而不褻。”

“貳臣？”傅嘏竟笑了笑“叛變棄主則為貳臣。可，世事情遷，朝代幾換，哪一家哪一姓又真正算得天下之主？劉漢江山莫非是開天辟地就有的麼？”

他二人也是京都的勳貴公子，自幼見慣了豪奢場麵，嘗膩了玉粒金蓴，夏侯玄身為公主之子，打小宮中的禦宴也吃過不知凡幾，但論糕餅……本日真是開了眼界。

“是鬆子香。”一旁的荀粲正剝著隻角黍，聞言應道。

夏侯玄聞言，一時沉默。

“如果照這麼說，昔日張子房、蕭何、韓信、夏侯嬰可都是秦國子民，助劉氏起兵，毀滅贏秦，而後因功冊封於漢室……豈不是個個做了貳臣？”他神采安靜，眸光卻深得有些暗淡“可這些人，哪一個不是名留竹帛，彪炳青史？”

“小瑩她本性純良，天質暖和。”荀粲下認識地就開口替老婆分辯道，語聲清楚而暖和。

“你如何曉得？難不成竟親身過問了這些事？”傅嘏有些不成思議地看向老友——奉倩此人，一貫推行君子遠庖廚，從不睬會這些嚕囌事情。

那兩隻蒸餅看起來彷彿將綻未綻的荷花苞，表麵淺綠，荷尖微微綻放，內裡倒是烏黑，聚睛細看，最中間另有一點如蕊的金黃——直是看愣了在場的傅嘏與夏侯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