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項羽與虞姬(一)[第1頁/共4頁]
青年飲罷擱盞,就在世人皆覺得此事已然閉幕時,卻見情勢陡變——少女正欲收劍之際,他卻驀地抬手,駢指一併,緊夾了麵前雪亮的劍尖。
更何況,一月前,已故的楚國大將軍項燕之子--項梁,斬了前任太守殷通,佩其印綬,收其部下,取而代之。現在,全部會稽郡,已是項氏的天下。
“怎的不掙了?”耳畔風聲吼怒而過,他略略低頭,下巴貼著少女髮鬢,帶著幾分酒薰的氣味透了漫不經心的笑意。
因著仆人極少與人共騎,他座下那匹通身似雪、長鬃壓霜的白駒很有些不滿地趵了趵蹄,昻頭噴出大團鼻息。
記得初見那一回,他笑她的劍是花架子。
隨即,項羽便不再理睬這些,隻笑擁著懷中瞪大了一雙瀲水明眸瞋目相向,氣惱得幾近雙頰漲紅的少女,兀自舒暢地斟了滿杯,一口仰儘。
“你是楚人麼?”回到了本身的地界兒,項羽姿勢放涎地聳膝踞坐在不遠處的韋編茵席上,隨便問道。
他自個兒藝高人膽小,奮蹄奔逸,急飆若飛,半點兒也未覺驚險,但一個十三四歲的弱質少女,那裡顛末這般陣仗?
聞言,她怔了瞬,然後悄悄點頭。
說罷,彷彿核閱似的凝目端量著她,帶了幾分切磋,道:“除了舞劍,你還會甚麼?”
“兩歲時,阿父被征為民夫,死在了送材木入秦的途中。期年,阿母病歿。妾年幼,給旁人展轉賣到了石公府上為伎,現在已近十載。”她對這十三年的平生輕描淡寫,不驚微塵。
項羽安撫似的拍拍了愛騎的頸側,然後揚空振鞭,馬兒聞聲便奮蹄奔馳了起來,奔逸如飛,蹄下揚起一起塵煙。
提及已逝的祖父,他神采更凝重了很多,語聲不自禁地微微緩沉。
“石公,府上這舞伎甚是風趣,便舍了項籍如何?”
“戔戔一伎子,能得將軍青睞,老朽幸運。”西麵主位上,一名年過五旬的老者眼裡帶了幾分諂笑,目光緩緩巡鞠問上餘下幾個綵衣翩躚、駢闐而列的獻藝少女,恭聲詢道:“這幾個姿容也尚可,不知將軍成心否?”
那碧衣少女就這麼措手不及地被陌生男人扯入懷中,驚得瞬時便怒掙了起來。卻不想剛一行動,本來箍在腰間的那隻手便迅然反鎖了她雙腕,青年體力極是微弱,任憑她如何使力也再掙不動半分。
“妾自鄙賤,未敢攀附。”清泠泠的語聲似靜水無波。
“不過戔戔一賤伎,那裡當得起將軍名馬相酬?”老者趕緊推委,卻覷見那年青倨傲的客人眉巒略略一軒,便立時見機地吃緊收了聲。
話出了口,那廂卻半晌也未見迴應,項羽倒是有些不測——方纔宴席上,清楚是一副伶牙俐齒的滑頭模樣。
而廳堂居中的織錦地筵上,正舞劍獻藝的碧衣少女聽到客人這麼不包涵麵的一句笑謔,足下旋步的行動立即便微微一頓。頃刻間,便見她足下移轉,皓腕利落地一個旋揚,手中劍勢驀地一轉,湛然似水的清寒劍光便化作一道白虹向他的方向迅然疾刺了過來——
“我,亦父母雙故。”半晌後,他方緩緩啟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