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秦始皇與鄭女(八)[第1頁/共3頁]
統統,到阿荼十四歲為止。
清冷冷的聲音冷酷無溫,帶著幾分令人膽怯的壓迫感。
她幾次地唱,盈盈動聽的聲音,柔婉地、清潤地、纏情地一句續一句,一遍複一遍……
一雙小伉儷,晨間醒轉,女子說雞已鳴,男人答天未亮,推窗而看,隻一片明星光輝。二人細語籌議,本日丈夫去射鳧雁,帶回給老婆作肴飯。一同喝酒來佐餐,白頭偕首久長遠。你鼓瑟我把琴彈,光陰靜好多完竣。
而阿荼,卻隻垂眸看著腕間那道微紅泛青的於痕,一小我寂靜地呆坐在席邊,好久好久……
——“你這般,是籌辦好了赴死麼?”
四年了,還是頭一回用這些東西。
此時現在,鹹陽宮清池院中,夜闌時分,十九歲的阿荼悄悄看著麵前床榻上熟睡中的秦王,悄悄地清聲唱著這支曲子,過了會兒,她行動謹慎地緩緩傾下身子靠了疇昔,隔著一層寢衣把頭依在了他胸前,雙手悄悄地隔衣擁住,彷彿依偎。
阿荼頂著這讓人不舒暢的熱燙,起了身,為本身沐浴盥洗。
他似是回想了下本身為何會躺在這裡,然後,狹長通俗的眸子驀地一緊,下一瞬,便落在了在本身床榻畔一身嚴妝,恭謹地席地跽坐的女子。
但,她倒是又抬頭灌了一大口,忍著喉間的熱燙嚥了下去……直到將罍中的殘酒飲儘。
阿荼取出了那麵鏤空鈕的嵌綠鬆石銅鏡,持了菱紋朱漆木梳,將一挽烏澤青潤的長髮用心腸梳做了峨峨的九鬟望仙髻,用碧玉笄挽定。再細細地為本身搽脂粉、點砂痣、塗口脂……妝罷,對著鏡中那張清豔得近乎逼人的容顏,連阿荼本身都怔了怔。
這是鄭地鄉間的小曲,在洧水之畔傳唱了幾百年,阿荼自記事起,便不知聽過多少遍……
“女曰雞鳴,士曰昧旦。子興視夜,明星有爛。將翱將翔,弋鳧與雁。
約莫是極烈的酒,不過幾口,便有一股熱意自喉間腹裡一起燒了起來,連頭都有些被燒得燙起來了似的。
女子清越的聲音好像林間的倉庚鳥,枕在他胸口,微微闔了雙眼,神采恬然,柔潤地輕聲唱“……宜言喝酒,與子偕老。琴瑟在禦,莫不靜好。”
她緩緩翻開了妝台上那隻嵌綠鬆石的髹漆木奩,奩平分為大小不等的九格,彆離置了梳、鏡、笄、花椒、鉛粉、米粉、胭脂、硃砂、唇脂。
阿荼心下驀地一驚,再也不敢想下去……身子微微作顫,瞬時渾身已起了一層盜汗--
“就為了阿誰肮臟貨品,為了這兩個賤種,你要殺了寡人?!”
愣愣地怔了片時,手腕處仍舊被攥疼得短長,阿荼卻已偶然顧及這些。她略一細想,便已明白了他夢話中未臻之意,直是駭然無言——
阿荼就這麼悄悄地跪坐在床邊,目光瞬也不瞬地冷靜看著床榻上那人的睡顏……看了不知多久,而後,竟是大著膽量緩緩地伸手撫了上去,柔白的指尖觸到了他鬢角的有些狼藉的頭髮,墨黑的髮絲粗硬裡帶了絲涼意。而後緩緩上移,終究碰到了棱角清楚的前額,因為酒勁未褪,額頭上沁著些細細的汗珠。然後是劍直的眉巒、靜闔著的眸子、因為酒意暈著一層微微酡紅的臉頰——這輩子,恐是再不會有如許的機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