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足[第1頁/共3頁]
張家院內聚了很多張氏族人。來的多是些男人和半大孩子,各自按輩分親疏戴了孝。族裡各家各戶這幾日如同聽差點卯似的,每日裡早早來張家候著,唯恐給人落下一個“不著力”的印象,都儘力要表示出本家同宗的親邇來。卻因為嗣子人選不決,冇正式發喪,一個個便都袖手閒著,三五成群地湊在一起竊竊私議。大門外頭圍觀的鄉民們則少一層顧忌,議論的音量便大了很多。
“等表嫂的孃家人到了再說吧。”年長些的裴三公子低眉垂目,卻並未幾話。
這一去就是三個多月,中間隻捎來一封家書,說是機遇偶合,在濮州尋到了一個八字全陽、五行旺火的貧家女,從小未曾裹腳,可不恰是一雙天足!吳娘子喜出望外,不吝多多給了一筆銀子,已經同女家說定了給張安臣納來做妾。
可你要是以說張安臣好色貪淫,卻又不儘然,這此中是很有些盤曲的。張安臣祖上算是讀書人家,曾祖父曾做過一任知州的,祖父也好歹是舉人出身,何如一代不如一代,到他父親這一代就式微了,幸虧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給他留下了好一份家業,金銀、仆人,千畝的田產,另有麵前這三進院落的大宅子。張安臣就靠著這些祖產當起了地主,充足他這輩子吃穿不儘的了。
右首坐著的裴六公子卻開口問道:“先前來的人隻說表嫂路途中出了事,表兄病倒,想來表嫂過世,表兄悲傷抱病也在道理當中。卻又二番來報喪,表兄如何俄然也去了?”
“這張氏宗族總該拿出個主張,如許爭來爭去的,就把死人擺在那兒乾等著?實在叫人看了苦楚。”
“就說你不懂了吧。過繼天然是要過繼,可過繼入嗣是大事,過繼的人選誰說了算?恐怕還是要裴、吳兩家點頭才行。傳聞兩家都已經去人報喪,估計也快到了。”
話說吳娘子的父親吳秀才暮年開運,年近五旬的時候才中了舉人,受官家汲引補了個濮州主簿的小官,舉家去了濮州到差。因濮州路途悠遠,父女家人已經幾年冇見了。這一年恰逢吳母做壽,張官人便和吳娘子商討,趁著秋後農閒無事,備了壽禮,帶了兩個隨身的奴婢,伉儷二人解纜去千裡以外的濮州府探親拜壽。
祭拜過後,裴家兄弟被迎到偏廳,張氏族老們下首陪著坐了,摸索著問起喪葬和嗣子之事。
目睹著張安臣都過了不惑之年,一妻五妾,硬是冇生出一兒半女來,一家子真真是愁在心頭,吃不香睡不甜了。
“要說不幸,我看他那些個妾才叫不幸呢,現在張官人伉儷兩個都死了,她們真真是椅子折了背――冇依托啦。不管過繼誰來做孝子,棺材送下地,得了產業應個名分就完了,難不成還希冀真把她們當作庶母養著?自生自滅還是好的,如果攤上個狠的,幾兩銀子隨便賣掉也難說。”
…………
這幾日,白石鎮上議論最多的話題就是張官人的事情了。要說這張家官人,實在也不是多老,他本名張安臣,時年不過四十出頭歲。張安臣在這白石鎮可說是婦孺皆知,這不但因為他家道殷富,是本地數得著的財主大戶,更著名的是他前後納娶了一妻五妾,成了鄰裡鄉間、茶餘飯後的談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