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紗窗日落漸黃昏（12）[第3頁/共3頁]

她跪在那邊，又伏首，實實磕了個頭，才欲起家。竇太後身側服侍的兩位嬤嬤已領命來扶她：“娘娘起家吧，地涼的緊。”

宮中諸美人遇見他時，他已是天子。隻要陳阿嬌，在他最狼狽、最得誌的時候，趕上他。

她和這漢宮，也見生了。

“喏。”趙清蓉拜下。

天子眉頭微微鎖起，似在沉思。竇太後這番話，句句戳心。文天子脾氣敏達，他卻也不拙。文天子能想明白的，他當然也能想明白。

闔宮的女人，個個對他低眉順首，唯她一人，猜不透，抓不住。

陳阿嬌因從墊了黃袱墊的小榻上站起來，有些生怯地立在那兒。想要喊外祖母，那稱呼到了嘴邊兒，卻生生嚥下。她有些發怵，隻覺頭暈腦脹，麵前的一景一物，竟似都陌生了。連外祖母的聲音都衰老很多，喊她奶名兒的時候，顫顫巍巍的，彷彿風一吹，那聲音也要化了開去似的。

夏季夜太長。

阿嬌因聞得太皇太後提及天子，她麵上天然難堪，便說：“是嬌嬌擅作主張，帶了兩名宮女子，走偏門來長樂宮存候。不想在角門那邊兒，巧是趕上了陛下鑾駕，這夏季裡寒氣滲入，北風嘯的張狂，楊長侍因怕陛下受涼，便在角門裡歇停了鑾駕，避避風頭；阿嬌正趕上，陛下便與我一同入殿，想上您這兒討點吃食，暖暖身呢。”

太皇太後覷他一眼，笑容莫辨。忽地便向陳阿嬌道：“嬌嬌，多吃些，你那邊，恐怕找不見如許精美的吃食。才幾個月，瘦的冇形兒啦，阿祖怪心疼。”

他是塵泥時，她已在雲端。陳阿嬌自出世起，便必定要與這漢宮情緣深結，她崇高的母親身然要為掌上明珠嬌嬌尋一門天底下最尊榮的姻親，館陶姑姑好大的心氣，連王公貴胄都看不上，偏要與這普天下的仆人――天家劉氏結姻親。他與母親王美人彆居猗蘭殿時，久不見父皇，但他的表姐陳阿嬌，卻能日日入謁君前。天子孃舅視她如珠如寶，莫說有館陶長公主這一層乾係，單憑堂邑小翁主那份兒討巧的靈性，已能等閒獲寵。她生來屬於這漢宮。

天子倒是有些活力了。

竇太後笑著悄悄拍她手背：“長門冷僻孤單，可冇把我們嬌嬌熬壞，見你這麼聰明靈巧，阿祖便放心了；再挨陣兒吧，阿祖活著，定要教你重歸椒房，鳳儀天下。”因說：“嬌嬌說的是，外頭還等著個‘九五之尊’呢，天子該笑我們婆孃家家的，話頭兒恁多，”便回身叮嚀趙清蓉，“傳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