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寂寞空庭春欲晚(8)[第2頁/共4頁]
陳午死了。他殺了陳午。
但……
驚蟄天,長安城內百姓掃祭白虎,依例慣常,好生的熱烈。天子俄然便憶起兒時,他龍潛,還是膠東王時,隨館陶姑姑車騎行出皇宮,阿嬌也在,小小的兩小我,擠在車中,擊掌頑作小遊戲,長安的街道,通達熱烈,阿嬌撩開簾子,隻瞥見滿街的新奇物什,笑的可高興。
一騎絕塵,差人披著厚綢雨蓑,疾奔在雷聲下的長安馳道上。
有事的,乃堂邑侯陳氏的叛軍。
不是上告朝廷的北漠匈奴戰事加急訊息,天子尚年青,他從不害怕失利,但他也會驚駭,怕一封戰況呈書,帶來永久冇法修複的傷害,讓他墮進天國,此生,此生再也不會歡愉……
天子閉著眼睛,已將那一絲惶恐,全都攬進瞳人裡。在這個失魂的雷雨之夜,丹陛上皇權無邊的帝王,第一次,那麼怕,那麼驚駭……
“婉婉?”
衛子夫眼中閃過一絲錯愕,彷彿一時未反應過來天子所言是何,正欲紋飾時,卻見天子已轉過身去,是驚蟄的夜,仍充著寒氣,天子嗽著,肩膀微微地起伏。
“哦?”他假作不經意,卻像孩子一樣躲藏不及,眼平清楚有“等候”,或者是三分“不敢置信”,他伸手疇昔,悄悄從她鬢間劃過:“誰,朕在叫誰?”
嬤嬤向宮內指了指:“若娘娘一個的,包管你無事。可這回……陛下歇承明殿,若然陛下惱了你,隻怕天王老子也救不了!”
他從未曾害怕。
玄色朝服,十二章紋,腰間繫蟠龍藏青絲帶,冕冠十二旒遮了半額,一動,簌簌之聲如草木之兵,他微揚頭,帝王目光如炬。
婉心喘氣未緩:“陛下容稟!”
阮婉和順地環過手,悄悄圈住帝王的脖子,天子輕動了動,眉間似攢著笑,卻彷彿冇法發覺帝王是打內心歡愉的,喜怒不形於色,天子生來會假裝。她蹭進天子懷裡,悄悄嗬氣:“陛下……您方纔說夢話,在叫……”美人笑著,貼著天子的鬢髮,吐出兩個字:“婉婉……”
天子翻了個身:“幾更天了?”
宣。
衛子夫笑了笑:“陛下再睡會兒吧,臣妾等著,斷不會誤了上朝的時候,過了五更天,便服侍陛下起。”
就像今晚。就像無數個險象環生的夜晚。
而後禦極天階,再也未曾有過如許的歡愉。
但這回,他是真怕了。
少年天子的唇微微發顫。自十六歲踐祚始,他從有害怕外戚後權,皇父留給他的江山,並不那麼安定,大要是海晏河清,他劉氏子孫內裡,卻暗潮澎湃,但他向來未曾害怕過。他是天子,不管是風雨飄搖,儼或海晏河清,都是他的天下。
他卻肯待她好,對她笑。若再要癡心妄圖,她便是不配了。
她趴在大迎枕上,玄色的發像瀑布似的覆下來,和婉的,敞亮的,很標緻。好景,好物,好人,唯麵前是一片朦朦。
是潮冷的夜,承明殿內明燭煌煌,才過半夜,一個悶雷,驚醒了掌燈稍盹的宮人,小宮女子幾乎潑了燈油,被值夜的老嬤嬤揪了來怒斥:“捧著腦袋罷!如許粗心的,娘娘一貫刻薄,倒愈發養刁了你們這些個小婢!憑你漏些油,丟了腦袋不打緊,發了引子走水來,可要如何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