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紗窗日落漸黃昏(6)[第2頁/共3頁]
內官頓首伏地,連大氣也不敢出。承明殿內,明燭通透,滿殿的宮人皆伏地,沉寂滿室,哪怕是連半根尖針掉地的聲音也能聽的萬分清楚。
此一言出,衛子夫滿臉煞白,她位卑,出身寒微,這“奴心奴骨”四字,可算是直戳心肺,本已滿心委曲,但見武帝猶怒,本身亦不敢出聲。
衛子夫坐塌側,乏力地揮了揮手:“本宮乏了,都退罷。”
衛子夫已然發覺不對勁,忙道:“陛下,這……是臣妾做錯事了?”她因跪地,一雙眼睛裡閃過錯愕與鎮靜,忙膝席伏禮,眼淚亂了妝花。
篆字如其人。天子的手微微顫抖,篆字如其人,是她,公然是她。
他的母親推他:“彘兒,那是表姐呀,阿嬌要跟你玩兒,你如何不去呢?”
他記得館陶姑姑當時是如許提點阿嬌的。——那女娃兒聽了母親的話,便出前施禮,竟一點兒也不怯生:“堂邑小翁主拜見王娘娘!”這脆脆一聲,教他母親喜不自勝:“乖,阿嬌真乖!”
天子嘲笑道:“帛中所記那年元宵,朕雖年幼,也另有印象。——先皇前元時,朕龍潛,封膠東王,彼時……”武帝倏忽吸了口氣,目中彷彿凝著幾絲雪花冰片,在微暖的燭光下,那冰片化了開來,似在淨水中洗過的寒光燭火,在帝王眼中伸展。武帝目色沉沉:“彼時,東宮太子乃栗姬宗子,劉榮。”武帝一頓,目光旋即轉狠:“好個陳阿嬌,好個皇後!朕初時待她一片至心,她——她如何算計於朕?帛書藏私交,暗通款曲——堂邑侯府的小翁主啊,真好,真好啊!她於天家嚴肅置何地?她便是如許算計朕!”
天子怒極,額前已微微現出青色——
“話是如此說,但……”衛子夫抹著胸口,膝蓋跪的生疼,已然起不來,婉心諸人見狀,忙將她攙起來,衛子夫坐定以後,仍然不愈:“可嚇死本宮了!人道君威難測、伴君如伴虎,現在看來,前人誠不我欺!”
婉心伏禮:“婢子記得了。”
衛子夫眉頭微鎖:“婉心切不成胡說!陳皇後乃館陶大長公主掌上明珠,怎容得我們暗裡裡說三道四?”
“如此,便教她老死長門!”
見武帝正入迷,衛子夫笑道:“陛下,但是陳背工劄?字字泣淚,句句思念,您念著昔日恩典,也該開這大恩,歸迎陳皇後呀!”
“娘娘這下可放心啦,皇子必能平安然安誕下來——猜想陛下也不會胡塗如此,長門那位主兒,犯下如許的大過,陛下若還想著將她迎回椒房殿,那……那也忒不像話啦!”
篆字如其人。天子的手微顫,忽將那些年事恍忽便拋了疇昔,他模糊記起,幼年時與母後、長姐居猗蘭殿,阿嬌隨館陶姑姑前來拜見,當時堂邑侯府勢盛,館陶姑姑乃禦駕前的紅人,他與母親王美人,卻甚麼也不是,失勢居猗蘭殿,父皇悠長也不來探看。他當時年幼,甚麼也不懂,天然也策畫不過來館陶姑姑俄然疏離栗姬,靠近猗蘭殿的目標安在。他隻記得有一回,館陶姑姑再來時,手上牽帶著如許一個粉粉嫩嫩都雅的女娃兒,她笑起來的模樣明麗似四月驕陽,館陶姑姑喊她“嬌嬌”——“嬌嬌,你要謁禮,見了王娘娘,怎生如許不識禮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