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1 不似人間[第1頁/共4頁]

爆仗聲聲，以辭舊歲。入夜後，嚴府北方俄然有火光沖天而起，這讓很多族人驚慌不已，但是嚴平卻望著那火光暢快大笑。

但嚴平還是預備一個背工，他將本身最鐘愛的季子並家中最為虔誠的數百家兵，照顧一筆財賄放舟海上，若事能成，則統統好說，若不能成事，嚴家也不至於在他手中絕嗣。

有些意興闌珊的步出葦塘，嚴平看一眼那些還在收割的農夫，俄然低聲對身邊主子道：“再收割一陣，不必再收。比及除夕時，放火將這葦塘燒了。”

“場中皆血親，何事不成言！”嚴剛正色喝道。

以鐵血手腕震懾族人以後，嚴平便更加快了人力物力的調劑。家業大了，他也知族人當中不乏異誌者，但眼下卻無餘暇細心辯白，隻能將族人們極力束縛在家宅中，不讓他們與外界打仗，從而泄漏動靜。

名利俱損，身受如此奇恥大辱，嚴平至今思及弁山山莊那一幕，仍感五內俱焚，渾身散出徹骨恨意！

若換了一個士族後輩，虞潭他敢嗎？說到底，還是因為自家清望不備，被人看輕！

耳邊隱有嘶吼聲、叫喚聲傳來，嚴平嘴角勾起一絲殘暴笑意，那群蟻民燃燒身軀以肥良田，也算是不虛此生了。

站在葦塘當中，嚴平眸中閃過厲色，繼而嘲笑：“既然如此，我家豈能落於人後！便以虞潭匹夫之性命，昭告吳中士人，吳興豈獨沈氏一家？我嚴家，一樣刀劍俱利！”

看到昔日針鋒相對的敵手如此生不如死，趴在地上如搖尾之犬，嚴平表情暢快很多，淺笑道：“範光，你很好。勤懇做事，主家不會虐待了你。”

嚴平搖點頭，眸中又閃過那一片惡癬，便覺一陣惡寒。這葦塘中夏季潮熱，蚊蟲叮咬，夏季陰寒，霜凍連綴，不似人間，餬口在內裡的人，少有身材安康者。

“內裡另有幾千戶……”主子下認識提示一句，待見嚴平眸子轉為幽冷，忙不迭點頭應是。

但是虞潭針對他的一串打擊，卻讓嚴平認識到，豪門就是豪門，哪怕世人大要恭謹有加，背後裡下黑手絕無顧忌！郡府長史又如何？戔戔一個單車太守大筆一勾，他家破鈔無數代價得來的長史之位頓時易主！

眼看葦塘一層層減少，嚴平心內不乏傷感。他固然已經決意帶領家屬踏上另一條征程，但過往幾代人衣食皆仰這一片葦塘，而他更是從少年時就在這葦塘中收支玩耍，心中之豪情不成謂不深厚。

廣寬的葦塘外，另有多量農夫揮動著鐮刀，刷刷收割葦杆。他們並不知這些葦杆已無用處，隻當作每年例行的燃料儲備。

聽這聲音荏弱不似男聲，又有禮有節，不似平凡人家言語。嚴平心中一動，指著那人影說道：“抬開端來！”

那人這才弓著腰趨行向前，但衣衫襤褸蓬頭垢麵，未及靠近便有一股辛臭氣味劈麵而來。嚴平趕緊以袖掩鼻，眉頭微蹙，當即便有保護衝上去將此人一腳踢翻，不準靠近。

一旦熟諳到這一點，嚴平心內便充滿了幻滅感、挫敗感，隻感覺大半生繁忙都是虛妄。平常他看不起沈充，以為此人毀家反叛是本末倒置，愚不成及。但是現在，同為郡中豪族，沈充已經高居方鎮之位，而沈家彷彿已有吳興第一世家氣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