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5 何陋之有[第1頁/共3頁]

但是沈哲子固然已有打算，但是這年青人自我先容其身份，還是超出了他的料想，讓接下來的打算有了一點變數。因為這年青人看似貧寒，家世卻不弱，乃是座中張季康遠支族人，同為吳郡張氏，名為張瑾，字子玉。

那張瑾受此斥責，神采更加暗澹，卻不敢張口自辯。張家雖有家學，但名額不過二三十，一些近支和當勢的族人便朋分結束，如何能夠輪到他這類冷淡已久的族人。恰是因為進不去家學，他才遠赴建康來此旁聽，又如何是因京畿繁華而戀棧不去！

此句出處為《論語》：子欲居九夷，或謂：“陋，如之何？”子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

京畿繁華，跟這雜草叢生的隱園有半毛錢乾係？這已經算是比較刻薄的歪曲，特彆以張季康享譽吳中的清名，被之冠以此名，乃至有能夠就義這個年青人的出息！

席上的翟莊也望著張瑾笑語道：“人患德行不修，還要甚於學業不立。孝為德之本，張氏小郎君放心歸鄉奉侍老母，儘孝以後若肄業之心仍篤，可往廬山來我家草舍，自有你一席之地。”

但事理是這麼個事理，現在眾目睽睽之下，自家窮親戚被拎出來受世人圍觀，麵子上總欠都雅。因而張季康便有幾分難堪，於席上坐立不安，先前世人對此詩交口獎飾，他亦一言不發。

翟莊本是脾氣淡泊之人，本不會不顧忌仆人張季康感受而發此語，但這沈家少年卻言張瑾聞他釋禮而有感，便讓他不得不作出表態。

聽到他這評價，堂上世人神采便不由一變，他們方纔對這首詩可都是極其推許的。

並且文抄隻是一個開端罷了，從在竹林中動念，他便已經開端思忖一整套的打算，抄一首《遊子吟》，隻是作為一個事件的引子，首要還是為了把這年青人給引出來。一旦決定用這套計劃，哪怕這個年青人不在廳內，都要讓人將之請來報告一番。

“小童講錯，何必計算！”

“德厚人家，馨於鄉裡，豈無良配？”

他看一眼跪坐席側不肯入正席的張瑾，淺笑問道：“不知張兄可否婚配？”

他脾氣本就有多愁善感一麵，現在不敢自辯，很快眼眶中便又蓄起淚水。

“我家貧寒……”張瑾下認識回一句，旋即便認識到不當，趕緊收聲不語，亦不敢再去看另一席上的張季康。

略加沉吟後，沈哲子走到張瑾麵前，淺笑著鼓勵他道：“父母在，不遠遊，遊必有方。夫子之言，正為張兄之教。張兄雖不能敬奉高堂，但遠遊為肄業明理，聞翟公釋禮，心有感而泣，此之謂明理見性，此行不虛！既有所得，昂然歸鄉，雖無冠冕，神情自華，但處罰內，何懼言非！”

但席上自有一個不睬旁人感受的老者丁委，正笑眯眯聽世人各自對這首詩做出點評，視野一轉便發明神采有些不天然的張季康，便笑語道：“季康，我等皆知你意趣清簡，不睬俗事，絕非決計苛待族親，切勿是以自疑。餘者都已評過此詩，不知你又有何觀點？”

這句話已經不吝於在表白願收張瑾為弟子，翟家久隱廬山，雖無官爵在身，清望倒是極高。翟莊之父翟湯，就連天子都屢以束帛之禮征召禮聘，乃是江東隱逸名流中的宗師。若能投此門下，絕對是一個莫大殊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