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王熙鳳毒設相思局 賈天祥正照風月鑒[第1頁/共4頁]
此時賈瑞前心猶是未改,再想不到是鳳姐玩弄他。過後兩日,得了空,便仍來找鳳姐。鳳姐用心抱怨他失期,賈瑞急的賭身發誓。鳳姐因見他自投坎阱,少不得再尋彆計令他知改,故又約他道:“本日早晨,你彆在那邊了。你在我這房後小過道子裡那間空房裡等我,可彆冒撞了。”賈瑞道:“果然?”鳳姐道:“誰可哄你,你不信就彆來。”賈瑞道:“來,來,來。死也要來!”鳳姐道:“這會子你先去罷。”賈瑞料定晚間必妥,此時先去了。鳳姐在這裡便點兵派將,設下騙局。
自此滿心想鳳姐,隻不敢往榮府去了。賈蓉兩個又常常的來索銀子,他又怕祖父曉得,恰是相思尚且難禁,更又添了債務,白天工課又緊,他二十來歲人,尚未結婚,邇來想著鳳姐,未免有那指頭告了消乏等事,更兼兩回凍惱馳驅,是以三五下裡夾攻,不覺就得了一病:心內發收縮,口中無滋味,腳下如綿,眼中似醋,黑夜作燒,白天常倦,下溺連精,嗽痰帶血。諸如此症,不上一年都添全了。因而不能支撐,一頭睡倒,合上眼還隻夢魂倒置,滿口胡說胡話,驚怖非常。各式請醫療治,諸如肉桂,附子,鱉甲,麥冬,玉竹等藥,吃了有幾十斤下去,也不見個動靜。倏又臘儘春回,這病更又沉重。代儒也著了忙,各處請醫療治,皆不見效。因厥後吃“獨蔘湯”,代儒如何有這力量,隻得往榮府來尋。王夫性命鳳姐秤二兩給他,鳳姐回說:“前兒新近都替老太太配了藥,那整的太太又說留著送楊提督的太太配藥,偏生昨兒我已送了去了。”王夫人道:“就是我們這邊冇了,你打發小我往你婆婆那邊問問,或是你珍大哥哥那府裡再尋些來,湊著給人家。吃好了,救人一命,也是你的好處。”鳳姐聽了,也不遣人去尋,隻得將些渣末泡須湊了幾錢,命人送去,隻說:“太太送來的,再也冇了。”然後回王夫人,隻說:“都尋了來,共湊了有二兩送去。”
盼到早晨,公然黑地裡摸入榮府,趁掩門時,鑽入穿堂。果見烏黑無一人,往賈母那邊去的流派已倒鎖,隻要向東的門未關。賈瑞側耳聽著,半日不見人來,忽聽格登一聲,東邊的門也倒關了。賈瑞急的也不敢則聲,隻得悄悄的出來,將門撼了撼,關的鐵桶普通。此時要求出去亦不能夠,南北皆是大房牆,要跳亦無攀附。這屋內又是過家聲,空落落,現是臘月氣候,夜又長,朔風凜冽,侵肌裂骨,一夜幾近未曾凍死。好輕易盼到淩晨,隻見一個老婆子先將東門開了,出來叫西門。賈瑞瞅他揹著臉,一溜煙抱著肩跑了出來,幸而氣候尚早,人都未起,從後門一徑跑回家去。本來賈瑞父母早亡,隻要他祖父代孔教養。那代儒平日經驗最嚴,不準賈瑞多走一步,恐怕他在外吃酒打賭,有誤學業。今忽見他一夜不歸,隻料定他在外非飲即賭,嫖娼宿妓,那邊想到這段公案,是以氣了一夜。賈瑞也撚著一把汗,少不得返來扯謊,隻說:“往孃舅家去了,入夜了,留我住了一夜。”代儒道:“自來出門,非稟我不敢擅出,如何昨日擅自去了?據此亦該打,何況是扯謊。”是以,發狠到底打了三四十扳,不準用飯,令他跪在院內讀文章,定要補出十天的工課來方罷。賈瑞直凍了一夜,今又遭了苦打,且餓著肚子,跪著在風地裡讀文章,其苦萬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