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回 黛玉夢魘[第1頁/共3頁]

黛玉此時已醒得雙眸炯炯，一回兒咳嗽起來，連青鸚都咳嗽醒了。青鸚道：“女人，你還冇睡著麼？又咳嗽起來了，想是著了風了。這會兒窗戶紙發清了，也待好亮起來了。歇歇兒罷，養養神，彆儘著想長想短的了。”黛玉道：“我何嘗不要睡，隻是睡不著。你睡你的罷。”說了又嗽起來。青鸚見黛玉這般風景，心中也頗擔憂，便睡不著了。聞聲黛玉又嗽，趕緊起來，捧著痰盒。這時天已亮了。黛玉道：“你不睡了麼？”青鸚笑道：“天都亮了，還睡甚麼呢。”黛玉道：“既如許，你就把痰盒兒換了罷。”青鸚承諾著，忙出來換了一個痰盒兒，將手裡的這個盒兒放在桌上，開了套間門出來，仍舊帶上門，放下撒花軟簾，出來喚醒雪雁。開了屋門去倒那盒子時，隻見滿盒子痰，痰中好些血星，唬了青鸚一跳，不覺失聲道：“噯喲，這還了得！”黛玉內裡接著問是甚麼，青鸚自知講錯，趕緊改說道：“手裡一滑，幾近撂了痰盒子。”黛玉道：“不是盒子裡的痰有了甚麼？”青鸚道：“冇有甚麼。”青鸚頗會些醫藥，見黛玉俄然痰中帶血，知是病情俄然減輕，又想到昨晚黛玉的魘夢，便知她內心憂思太重，才導致肺火暢旺，好不輕易這些年調度的好些，現在又犯了這麼重的弊端，青鸚內心怎能不急。

黛玉靠在那邊垂淚，不知不覺，隻見小丫頭走來講道：“璉二奶奶來了，要見女人呢。”黛玉道：“她又來做甚麼，你隻奉告她我歇下了明兒再來吧。”小丫頭嘻嘻道：“隻怕如果來和女人道賀的，這才巴巴的趕了過來。”黛玉疑道：“我有甚麼喜可道？莫不是我哥哥高中了？”說著，又見嫵瑤同邢夫人、王夫人等都來笑道：“女人大喜啊，我們來給你添妝了。”黛玉慌道：“你們說甚麼話？”嫵瑤道：“你還裝甚麼呆。你莫非不曉得寶玉心上一向有你，娶了寶兒奶奶還不消停，非要和老太太回了要娶你，這不讓你做平妻，也不算屈辱了你。”說得黛玉一身盜汗。黛玉又恍忽間聽到內裡鞭炮齊鳴，心上急著硬說道：“冇有的事，都是二嫂嫂混鬨。”隻見邢夫人向王夫人使個眼色兒，“她還不信呢，我們走罷。”黛玉含著淚道：“二位舅母坐坐去。”世人不言語，都嘲笑而去。黛玉此時心中乾急，又說不出來，哽哽咽咽。恍忽又是和賈母在一處的似的，心中想道：“此事惟求老太太，或還可救。”因而兩腿跪下去，抱著賈母的腰說道：“老太太救我！我林家女人不能給人做小的，看在我孃的份兒上，老太太疼我一疼。”但見老太太呆著臉兒笑道：“這個可　不可。”黛玉哭道：“老太太，這是甚麼事呢。”老太太道：“讓你嫁了寶玉，你內心還不滿足麼。”黛玉哭道：“我如有這心，讓我天打雷劈，現在放黛玉回姑蘇去吧。”賈母道：“做了女人，終是要出嫁的，你孩子家，不曉得，我讓你一個孤女嫁了寶玉，也算是給你尋個安生處，你儘管聽話就是。”黛玉道：“我甘心本身做個奴婢度日，自做自吃，也是情願。隻求老太太作主，彆把我嫁給二哥哥做平妻。”老太太總不言語。黛玉抱著賈母的腰哭道：“老太太，你向來最是慈悲的，又最疼我的，到了告急的時候如何全不管！不要說我是你的外孫女兒，是隔了一層了，我的娘是你的親生女兒，看我娘分上，也該護庇些。”說著，撞在懷裡痛哭，聞聲賈母道：“鴛鴦，你來送女人出去歇歇。我倒被她鬨乏了。”黛玉大聲喊著：“老太太，你們賈府還用著我的嫁奩銀子哪，如何到頭來這般對我？”賈母哼了一聲，“甚麼嫁奩銀子，你一個孤女哪來的銀子，真是口無遮攔，還不快下去，不知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