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資助[第1頁/共3頁]

熙鳳讓檸檬把劉姥姥帶到客堂去，那邊疇昔尋劉夫人。劉姥姥隻坐著喝茶屏聲側耳默候。隻聽遠遠有人笑聲，約有五六個婦人，衣裙窸窣，漸入堂屋，往那邊屋內去了。又見兩三個婦人，都捧著大漆捧盒，進這邊來等待。聽得那邊說了聲“擺飯”，垂垂的人才散出，隻要服侍端菜的幾小我。忽見檸檬笑著過來和劉姥姥招手，劉姥姥會心，因而帶了板兒下炕，過這邊屋裡來。隻見門外鏨銅鉤上懸著大紅撒花軟簾，南窗下是炕，炕上大紅氈條，靠東邊板壁立著一個鎖子錦靠背與一個引枕，鋪著金心綠閃緞大坐褥，中間有雕漆痰盒。一個仙顏婦人梳著一頭烏黑的墮馬髻，圍著攢珠勒子，穿戴桃紅撒花襖，大紅洋縐石榴裙，粉光脂豔，端端方正坐在那邊，中間陪著談笑的恰是那鳳姐兒。平兒站在炕沿邊，捧著小小的一個填漆茶盤，盤內一個小蓋鐘。見劉姥姥出去忙滿麵東風的問好，又讓劉姥姥坐。劉姥姥見了這陣仗哪敢坐下，兩腿一彎便要跪下，慌的劉夫人忙道：“平兒，快扶起來。姥姥是客，怎能和我下跪施禮，如果老爺返來又該說我的不是了。”熙鳳笑道：“姥姥不必多禮。若再這麼著，倒顯得我們生分了。”劉姥姥這才扭扭捏捏的坐在椅子上了。

說話時，劉姥姥已吃畢了飯，拉了板兒過來，咋舌咂嘴的伸謝。劉夫人笑道：“若論親戚之間，原該不等上門來就該有照顧纔是。但我們家畢竟離得遠些，那邊的太太又漸上了年紀，一時想不到也是有的。我們老爺總叨咕著說都城這邊的親戚少的很，我家鳳兒又常常在這京裡做事，有你們相互照顧也是好的。今兒你既老遠的來了，又是為了家裡生存不得已開口，怎好叫你空歸去呢。這裡是五十兩銀子，就當是我送給侄兒家的年禮，你儘管拿歸去補助助補家用，下剩的買些地步做些小買賣都是好的。”

劉姥姥剛纔見檸檬遍身綾羅，插金帶銀，花容玉貌的，便當是位貴蜜斯了。後見她向車上女子稱“女人”，方知不過是個有些麵子的丫頭了。因而讓劉姥姥和板兒上了車，便要給熙鳳施禮問安。熙鳳忙說：“檸檬，快攙起來，這麼大的年齡怎好讓您給我施禮，冇的折殺了我。”劉姥姥隻笑道：“多謝女人。”熙鳳笑著點了點頭，劉姥姥已在馬車外角坐了。板兒便躲在背後，各式的哄他出來作揖，他死隻暴露一雙大眼睛來偷看幾下熙鳳，卻仍怯怯的不敢說話。熙鳳笑道：“劉姥姥，你不認得我了吧？”劉姥姥隻陪笑著道：“我年齡大了，隻看著麵善，卻想不起來了。”檸檬嘻嘻笑道：“我家女人也是金陵王家的，不過是大舅老爺家的女人，想必姥姥是未曾見過的。”劉姥姥哎呦一聲，鼓掌道：“我說女人如何看著如此眼熟，本來是大舅老爺家的閨女，眼睛和你父親長的一個模型刻出來的似得。當年我見你父親的時候他也隻不過剛不到二十，現在你都長這麼大啦！”熙鳳掩口笑道：“姥姥好記性。我隻聽父親說過，當年你我兩家聯宗過，隻是比來這些年來不見來往了。親戚們不大走動，都冷淡了，像我年齡小些，有些老親戚都不認得了。”劉姥姥忙唸佛道：“我們家道艱钜，走不起，來了這裡，冇的給女人們打嘴，就是管家爺們看著也不像。”熙鳳笑道：“我家不比叔父家是都城的大官，我父親這輩不過是一個商戶人家，借賴著祖父的浮名，好歹也做了個皇商，不過頂著個官銜兒罷了。鄙諺說，‘朝廷另有三門子窮親戚’呢，何況你我。”說著，又問劉姥姥板兒吃過飯麼，見劉姥姥寬裕的紅了老臉。熙鳳笑道：“既來了便是客，恰好我父親回金陵去了，這裡隻剩我們母女兩個，您疇昔吃頓便飯也是好的。”劉姥姥內心打動著不開口的謝著，檸檬又取出些果子與板兒吃，不過聊些些閒話時，轉眼便到了雨花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