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延禍[第1頁/共7頁]

坐在暖轎當中很久，如懿的苦衷還是翻覆如潮，不得安寧，隻感覺暖轎轉了一重又一重，彷彿本身一顆不定的心普通，山重水複，千迴百轉。正苦悶間，忽而聽得模糊約約有抽泣之聲傳來，如懿掀起簾子，喚道：“惢心，去看看是誰在哭？”

惢心承諾著轉過甬道疇昔瞧了瞧，很快過來回稟道：“回小主的話，是永和宮的小貴子躲在角門下哭呢。”

皇後與如懿甫一進殿，便見玫朱紫惶恐失措地掙開宮人們的攙扶，從床上跌趴下來，滿麵淚痕地撲倒在皇後腳下，泣道：“皇後孃娘，他們不讓臣妾見孩子！他們都攔著臣妾！”她的鎮靜與不安明白無誤地鋪寫在她娟麗清秀的麵孔上。“皇後孃娘，您奉告臣妾，孩子是不是不大好？”皇後長久的沉默讓她有些慌不擇言，“長得丟臉些不要緊，隻如果全的，全的。皇後孃娘，孩子不會缺了甚麼吧？”

王欽悚然一凜，當即承諾道：“是。主子明白了。”

天子寂靜地籲出一口氣，正要提筆再寫，隻聽外頭兩聲叩門聲響，倒是王欽在外道：“皇上，永和宮玫朱紫送了東西來請聖上過目，皇上您要不要看一看？”

如懿忙道：“皇後孃娘叮嚀過，一概不準泄漏風聲。那日為玫朱紫接生的太醫與嬤嬤，都已經打收回去了。凡是有能夠見太小……公主身材的宮人，也都已經撥去了熱河行宮，不準再在宮裡服侍。”

這一日已是玫朱紫喪女的半月以後，如懿陪天子在養心殿暖閣中閒話。天子的神采始終有些鬱鬱，對著窗外雨雪霏霏，兀自沉浸在沉默的悲慼中，一遍一各處謄寫著《往生咒》。雨雪氣候的傍晚也顯得格外暗沉，如懿見天子身前的幾案上猶擱著一壺殘酒，一盞孤杯，數支白燭燃著幾簇昏黃的冷焰，每一跳動，都濺起抽搐般的影光。天子穿戴一身緙金雲白狐皮龍袍，那龍袍原是烏黑的底色，簇了烏黑的狐皮滾邊，連緙金的繡龍圖案亦顯得清冷了很多。皇家一貫講究色彩清雅繁華，天子亦少穿如許的素色。現在這般打扮，也不過是表情的原因罷了。

皇後歎口氣道：“方纔那種環境下，這個孩子是斷斷留不得了。萬一皇上起了不捨之心，一時難以定奪，今後日日看到那孽障，豈不更加煩心。且事情一旦傳出去，這不男不女的妖孽，會讓皇室蒙上多麼熱誠？還是快刀斬亂麻的好。”

天子點點頭，回身拜彆。皇後看瞭如懿一眼，伸手悄悄撫上她的臉頰，溫言問：“痛不痛？”

如懿點頭道：“現在宮裡見過那孩子的，隻要皇上、皇後、臣妾與王欽。再無第五人了。”

如懿將天子所抄的《往生咒》一一理好，溫然道：“皇上抄了這麼多《往生咒》供寶華殿誦經超度所用，臣妾就曉得皇上內心還是在乎阿誰孩子的。”她謹慎覷著天子的神采：“皇上常到延禧宮看望臣妾，永和宮與延禧宮不過數步之遙，皇上何不去看看玫朱紫，稍作安撫？”

玫朱紫在淚眼矇矓裡醒過神來：“請皇後孃娘好歹奉告臣妾一聲，這孩子到底是男是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