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第1頁/共2頁]

發育不良的個頭，她當他還是個垂髫的小娃。那年他十三，爹孃在身後摟著弟妹千恩萬拜，一聲聲哭喚：“含光，我的兒……”

崢嶸嶺橫斷於中土與雲滇的交界。雲滇地處南境以南，氣候壞時一日三場雨水，淋漓沖刷，山岩滲入如研墨，愈發打磨了棱角。然那嶙峋崢嶸的山勢半點不見油滑，仍然猙獰地、如尖嘯普通聳峙於將白天化作濃夜的潑天雨幕當中。

久不收徒的掌門首尊親授佩劍，大施恩賞，將馬含光收為座下關門弟子。

弟子馬含光今此發誓，自入九華，勵誌竭精，恭謹自矜；

耳邊短兵相接與淒厲慘呼高亢震天，這一起行來本是順風順水，他們十派締盟，自是浩浩大蕩，開辟逶迤。卻不想一入崢嶸嶺，萬極魔人好似變戲法般簇擁而出，有亂石作掩，又有天時相和，一時殺伐齊呼，如雄師壓境，一時又儘皆消逝，如鬼怪無蹤。鬨得他們各派中人無所適從，轉眼就要坑死在這崢嶸嶺的累累嶙石之下。

恐虛妄言，祖師察鑒，願舍嗜慾，倘墮離迷，六合行誅！

那以後，她視他，是那麼多年自下而上、推許至極的瞻仰。

如許的情境，荒山黑石，寸草不生，本已令人焦心，更何況那山間罅隙，肉眼可見蜿蜒而出的滾沸猩紅，雨澆不熄，直至了深穀地底，噗噗地冒起濃煙，夾著一點紅芒，哪怕連續整日的雨水洗濯，恐怕也難叫這塵霾所籠的六合返清。

便是那位短短時候攀上魔宮高位的能人，幾年間翻雲覆雨，將本就山雨欲來的武林局勢完整改寫為魔長道消，累得他們九華一門受儘非議，淪為這百年間再也可貴一覓的娛人笑柄。

哪怕以後曾有過密切如一人的相待，卻也斷不去心底那份神馳摻雜敬慕的高興。

以手中之劍，辟邪佞，蕩六合迷濁；

身中數劍，山嶺峻峭的高壁上倒頭下跌，身形並不比下餃子般隕歿的同道中人都雅哪去，纖細而寂然。伍雀磬最後似瞧見了那雷雨霽、渾沌將開的一點大地初茫，那遙遙一身決然遠觀之人，她想不通，如何就變了呢……頭殼著地，頸子間喀嚓折斷了最為脆弱的細椎。

伍雀磬師承九華，便是這場連綿數年的正邪交兵中死傷最為慘痛的一派。若問如何慘痛，當年的師門有九子蓮華，乃是當世武林獎飾的九位品德武功一等風騷的高潔人物。而當時的伍雀磬，半大不小的年紀，卻勉強邁過中階弟子的門檻。她不肯設想，亦毫不肯等候有如許一日，這般資質的本身，乃至淪落得目不能視，卻成了九華門下賴以鏟滅魔宮不成或缺的一名精英。

這便是火山。

南荒雲滇為中原武林夙敵萬極魔宮的巢穴地點，此次各派集結，闖雲滇滅萬極，實是一腔大義，固然亦可稱作被對方逼退至死角的絕地反攻，但幸虧眾派皆是抱著一顆守正誅邪的仁俠之心，縱死了，當全此心。

伍雀磬實難設想本身終究的埋骨之所，竟就是如許一片詭譎荒涼之地。她雖眼不辨物，卻也知如此的人間煉獄，尚比不得他們九華山一片嫩葉的斑斕，但幸虧，她死得並不落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