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3頁/共4頁]

每次都講一遍他在上甘嶺的炮火封閉下，當夜在一個炮彈坑裡睡覺，一覺醒來，身邊的戰友已經被炮彈炸得血肉恍惚這事。

步老爺子聽著兒媳婦這麼說，坐在輪椅上好久不吭聲，兩手抵著柺杖、低頭沉默的模樣跟一座雕塑普通。

姚素娟平時是個利落人，肚裡有話最不顧忌跟長輩們講的，此時也麵露難色，眼巴巴地望向本身丈夫步靜生，後者歎了口氣、擱下筷子，悄悄朝她遞了個眼色。

那雙眼睛卻跟姚素娟夢裡見的不太一樣，或許是因為這會兒含著笑，長長的眼梢微挑起了一個弧度，眸底如被風掠過的湖麵般輕漾開了一圈圈柔光。

老爺子兩個月前在花圃裡打拳時摔了一下，到現在還在坐輪椅，打那以後脾氣就變得固執且暴躁，偶爾朝長輩們大發脾氣，都是姚素娟這個大兒媳在麵前兜著。

邇來，步家方纔忙完了步老爺子的大壽，纔剛消停了幾天，老爺子便開端每天午餐、晚餐時用柺棍兒敲打著地板，跟“不肖子孫”們講當年上疆場的事。

姚素娟張望了半天，最後瞅見了她新給步徽買的白底藍色圖案的書包，才從人群裡認出了他。

“那丫頭她學習如何樣？”姚素娟最體貼的還是高三的孩子成績如何。

內心一向擱著事，姚素娟這天決訂婚自去黌舍接孩子來家吃晚餐。

“噗……”一向坐在桌子邊上憋著冇說話的三兒媳樊清捂著嘴笑了。

那兩個孩子，姚素娟是見過一麵的，印象裡是一抹清冷涼的白，柳枝扶風似的柔，一水兒的江南美人的模樣，這會兒想起來，本身也隻是當初姐妹倆母親歸天時，在屍體告彆廳裡遠遠瞧見幾眼，冇說過話，也不知如何記在內心頭了。

被老爺子一折騰，這頓飯再如何吃也不香了，一桌子人都苦衷重重的。好不輕易又安慰了幾句，讓步老爺子吃了半碗米飯和幾筷子蔥絲蒸魚，百口纔算是吃完飯。姚素娟籌措著樊清跟勤務阿姨洗完碗，留好飯菜給高三上晚自習回家的兒子當宵夜，直到回房洗漱睡下，還一向惦記取後天去接魚家的孩子。

人老了便喜好提及舊事，一遍又一遍，每遍措詞都不帶改字兒地講疇昔的事。

他出了校門，瞥見姚素娟從車窗裡伸出白而豐腴的玉臂對著本身招手，神采很酷地朝著車緩緩走來，完整不管身後跟著的女孩。

傍晚時分，黌舍大門終究嘩啦啦地開了，朝門口湧出來海潮般的校服深藍色，是一種無聲的壓抑，朝人劈麵襲來，姚素娟全數翻開了車窗，瞬時候晚風灌進車裡，吹得她長髮亂飛，她在孩子裡看了半天也冇瞥見步徽。

姚素娟氣呼呼地白了丈夫一眼，然後再次朝步老爺子看去時，老爺子的神采較著比剛纔更暗淡了。

要說老爺子的戰友留下的這兩個孫女，也是薄命的，小時候冇明白事呢就冇了爹，老祖母眼看著兒子冇了，冇過幾年也闔然長眠，恰好魚家人丁殘落，竟連個靠譜的親戚也冇有，成果前些年，一手拉扯兩個孩子長大的媽媽也患癌病逝了，就這麼成了孤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