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夢璜[第1頁/共4頁]

五鹿渾目珠淺轉，抬眉瞧瞧阿苦，口唇稍開，尚未有言，便聽阿苦沉聲緩道：“若非前日隋乘風那檔子惡事，這祁門關何至於冷僻如此？”

堂下五人，皆不言語，耗了小半天，酒已是下了數十斤去。此一時，酒鋪外有一聲音，調門高亮，堂內男人隻消聽上半個字，便知那發聲的定是頭凶悍的母老虎。

阿苦又進一舀散酒，袖口往唇角抹了抹，哼道：“腦瓜子碎了。屍首早是臉孔全非，既冇人送往雪山派，又等不到比來的祥金衛前來領受，念著隋乘風也算條豪傑，昨兒入夜我同店主給擇了郊野一處僻靜，草草收斂。”

五鹿渾看破卻不說破，既不熱絡靠近，也不橫眉冷對，統統如常，渾似那夜持劍行凶的並非本身似的。

“碎……碎頭？”五鹿老吞口唾沫，前後瞧瞧五鹿渾同宋又穀，三民氣下，皆有了計算。

入得店內，五鹿渾見櫃上無人，倒是角落那一字排開的十餘個龐大酒罈邊上，席地半臥著兩個男人：一個鬢髮染霜，年事約莫五六十，腹大如鼓，隨便罩件麻布寬袍，一臂環著酒罈，另一手掬著，自酒罈往嘴裡撈灌些散酒，側頰歪向裡邊，臉孔不甚清楚；另一個倒是正對店門，額上橫紋如刀刻，腮邊無肉顯滄桑，目華渙散，酒液順著脖頸，一起流到了胸前。

丁夢璜醉眼惺忪，輕聲應道：“貯了一冬的果子酒，豈能不好？”

夢中的丁夢璜身子一抖，止了鼾，翻個身，眨眉工夫，已然把方纔的斷夢持續上。

阿苦麵上既不見怯，亦不見愁，吞一口酒，抿唇應道：“隨她去。歸正她不敢往店主這處來尋。”

五鹿渾長歎口氣，點頭再道：“未見丁掌櫃往薄山吊上一吊，儘儘哀思？”

宋又穀眉頭微攢，摺扇一打，身子一側，單掌已然捏在舀子把上，利落潔淨。

宋又穀含笑，又瞧瞧五鹿老，使力點頭，道：“但願老丁家還冇停業。”

五鹿渾定定瞧著那丁夢璜，見其似醉非醉，似睡非睡，兩臂緊摟著身上酒罈，嗯嗯啊啊兩回，腰上稍一使力，便將那酒晃出些許，小半入了口，大半傾瀉在頭麵之上，端的是隨性不羈。

“恰是，恰是！”丁夢璜且哭且笑，一掌輕拍股邊，緩聲策應，“便也隻要你，曉得我這釀酒聖手為何日日醉死在那添了水的雜酒裡！知己，知己啊！”言罷，丁夢璜將那酒罈推到一邊，身子滾個半圈，五體投地而臥，一邊嘬著地上凸起處存的半口殘酒，一邊獨自喃喃道：“隻將琴作伴，唯以酒為家。隋大埋地底，苦三謫天涯。”

丁夢璜無需細辨，已然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抬聲衝阿苦緩道：“我說，你家婆娘，又開端罵街了。”

“不敢。”五鹿老拱了拱手，輕聲策應，“亂雲閣內有幸嚐了兩杯，念念不忘至今。”言罷，偷給五鹿渾送個眼風，又將那舀子直衝宋又穀丟了疇昔。

那大腹便便的老者耳郭一抖，懨懨正過臉來，眼底兩頰跟那鼻頭，俱是糟紅。

“哎……”五鹿老鼓了腮，沉聲自道：“這酒，但是同那日色浮天淵之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