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一死報君恩[第2頁/共2頁]

“妾生於微沙，善於流水，本蓼汀之姿，應流落江湖，一世飄零，求陋室而不成，葬黃土而不得，一朝遇聖，得奉天子之側，絲衣玉食，鐘音鼎樂，更聞教養，欣喜之餘，實極惶惑，唯恐一夢，沉淪雖久，終有醒時，春芳落儘，滿懷蕭瑟，更添悲音……

小扣禦案，俄然出去個碧色少女，道：“陛下，近午了，要用膳麼？”

是夜軍革陣圍，小樓東風，星月無光，本冷徹入骨，幸得陛下賜下五采之氣，方可抵去一心寒傷……然妾多有坦白，妄騙君心，實不堪憐……昨日多訪故交，雖談笑晏晏，心終如芒刺，逢飽食之人，得暗人明相，本應稟君，然昔日密意，宛然在目，思之再三，涕之恨之，終不忍棄……

“麗妃本日如何？”

然陛下不蒙寒微，常寵多愛，溫言細語，妾極感念……

草色還是，宮閣還是，人卻更慌了。

陳遠很想擲下玉箸，來上一句：“大雁辛辛苦苦飛返來，不是為給人吃的！”

宮中一時靜了下來，隻聽獲得遠處宮人嬉笑的微聲，春日的陽光自窗外暖和地照出去，灑上案上，映出一片溫馨色采，陳遠批完奏摺，站起家來，來到江山社稷圖前，一半瞻仰著，盤桓著，深思著，一半沉入心神，感知著，對抗著，那日漸逼近的五采雲氣……

未幾時，一隊綵衣宮女便魚貫行進，捧著碟碗杯盞，俱是光彩模糊，此中大半菜色卻與淩晨並無二致，隻當中一道主菜，盛在個玉色大碟中，溫紅香綠，霧氣淡淡，隱稀是種不著名的禽鳥，彷彿正在展翅翱翔的模樣，神馳藍天的巴望，卻被牢固下來，成了一盤菜。

“連青姊也去見了麼？”

“帶路。”

這六個字小小的，端端方天上，秀清秀氣，毫無仆人一劍鎮江山的鋒利鋒芒，倒像個平常少女淺顯描紅之作。

碧落心中一動，聽得草地上天子道：“過來罷！”

回得紫微宮，碧落奉上茶，捧過一張紙，道：“陛下，麗妃娘娘昨日路程。”

“傳膳罷！”

桃夭垂：“娘娘將婢子趕了出來，獨個兒寫的。”

“麗妃要以死還報麼？”

陳遠疊起信箋，並不急著奔去救人，反問道：“麗妃手書時，你在身邊麼？”

“晨時至未央宮，拜後不遇，又趨夏時宮，訪雨妃半時，旋步秋水宮，與靜妃密議很久，踵履冬令宮，梅妃喜迎之，暢談多刻……”

陳遠沉吟著，瞧著紙上“密議”、“暢談”、“歡笑”、“沉眉”等字，如有所思：“雖說不敢前，卻用了這很多分歧意義的詞，很成心機嘛……”

穿過三道遊廊，一片花草，便到了正室前，紗窗緊閉，紅門密關，內裡站了幾個宮女，尚未下拜，陳遠揮手送開，大步上前，沉著臉，也不問話，一指疾點，紅門頓時敞開，走出來，便瞥見案後正坐著個美人，盛裝素顏，明豔無倫，瞧見天子出去，淒然一笑，低低道：“陛下，臣妾為何，連死都不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