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非鹿[第1頁/共3頁]

“我軍甲士雖有六十萬，然精卒另有多少？”衛繚不等趙政把話說完就打斷道。“若荊人幸運敗我，又將如何？”

“弊人無有此意！”淳於越急道。“大秦得金氣，祭白帝、色尚白之事少有人知，改之便可。大王一統天下後，即昭告萬民：大秦得水氣，祭黑帝、色尚黑，天下皆覺得大秦得水德也。”

“凡帝王之將興，天必見祥乎下民也。黃帝之時，天先見大螾大螻。黃帝曰：‘土氣勝。’土氣勝，故其色尚黃，其事則土。及禹之時，天先見草木秋冬不殺。禹曰：‘木氣勝。’木氣勝，故其色尚青，其事則木……”

“王翦不與之戰，便可亡荊？”趙政謔笑，但笑容在他臉上一閃即逝，他滿臉不悅，大力拍答著幾案，道：“此王翦負寡人、此王翦負寡人也！”

“大王誤也。”淳於越笑道。“大王與弊人知此為子虛，然天下人不知此為子虛。不知則覺得真，覺得真則行之有效。若大王也能以假為真，天下必定大治。”

至於粟米，白林已得巴蜀，王翦亦遣軍進占魏地……”

“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荊人新來，不當與之戰也。”明白王翦企圖的衛繚用最暖和的詞語解釋王翦的避戰之舉。

清咳一聲，淳於越再道：“大王所言極是，天下乃大秦百萬甲士滅諸國所得。然以力得之，必以力為叛。我聞韓人不肯為秦民，皆歸趙；我聞周人不肯為秦民，俱東奔……”

“大王，荊人四月避遷於海，彼時舟師已有戰舟千艘，我以千艘戰舟攻伐荊國東海，試問荊人如何避遷？！”衛繚一向在喊，他就擔憂趙政不以王翦為將。此時秦楚都押上了最後的籌馬，秦國如果輸了，好不輕易扳回的局麵又要反轉歸去。

懷著這個心機的趙政見到衛繚之前還在想本身是秦人，見到衛繚一聽王翦從大梁以南退回到大梁以北，當場便慍怒。“為何不戰？！”他怒道。

“先生之術既為假，寡人行之何用？”出於慣性，趙政仍尊崇淳於越為先生，可神情已不再以他為先生。“關東之人辱我大秦為虎狼、為禽獸、為不義，然我大秦甲士之兵戈從不子虛。”

淳於越之言讓趙政發怔。淳於越是天下聞名的稷下祭酒，名譽能與之相匹的大抵隻要楚國蘭台學宮的宋玉，再便是已入秦的荀況和韓非。荀況和韓非再如何奉迎本身，治學也很鬆散，死力不讓本身找到此中的錯謬。淳於越現在當著本身的麵承認本身的學術是假的，如許的言行如何不讓他發怔。

“退下！”趙政已經不說話了，拿起幾案上的翰劄，趙高特地見此拉長調子喊了一句。淳於越見狀隻能帶著遺憾揖禮辭職。

“退下吧。”深思以後的趙政直接讓淳於越退下。

“大王息怒。”衛繚再勸：“荊王隻求存續社稷，荊人皆愛之，故可一敗再敗。大秦不然，大秦要滅諸國、一天下，萬不成敗，敗則諸國不滅、天下不一。”

“且大秦立國五百餘年，若能便翻史乘文籍，一定不記秦國得水德之兆。”淳於越最後道。這已經是後話了，如果秦王真同意如許做，博士、方士們編也能夠把秦國得水德之兆給編出來。至於真假不真假，隻要大王信，大臣信，官吏信，士子信，百姓終究也會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