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第1頁/共5頁]
苑城史烏程家居,忽有鳥集屋上,音色類鴉。史見之,告家人曰:“夫人遣鳥使召我矣。急備後事,某日當死。”至日果卒。殯日鴉複至,隨槥緩飛,由苑之新。及殯,鴉始不見。長山吳木欣目睹之。
豁若夢醒,床上嗟歎。家人集問,但言股痛。蓋瞑然若死者已七日矣,至是始寤。便問:“阿憐何不來。”蓋妾小字也。先是,阿憐方坐談,忽曰:“彼為真定太守,差役來接我矣。”乃入室麗妝,妝竟而卒,才隔夜耳。家人述其異。某懊悔爬胸,命停屍勿葬,冀其複還。數日杳然,乃葬之。某病漸瘳,但股瘡大劇,半年始起。每自曰:“官資儘耗,而橫被冥刑,此尚可忍;但愛妾不知舁向何所,清夜所尷尬耳。”異史氏曰:“嗟夫!奸商固不敷南麵哉!冥中既有線索,恐夫子馬蹤所不及到,作威福者正不堪誅耳。吾鄉郭華野先生傳有一事,與此頗類,亦人中之神也。先生以清鯁受主知,複興總製荊楚。行李蕭然,惟四五人從之,衣履皆敝陋,途中人皆不知為貴官也。適有新令到差,道與相值。駝車二十餘乘,前驅數十騎,騶從百計。先生亦不知其何官,時先之,時後之,時以數騎雜其伍。彼前馬者怒其擾,輒嗬卻之。先生亦不顧瞻。亡何,至一巨鎮,兩俱停止。乃令人潛訪之,則一國粹生,加納到差湖南者也。乃遣一價召之使來。令聞呼駭疑;及詰官閥,始知為先生,悚懼無覺得地,冠帶蒲伏而前。先生問:‘汝即某縣縣尹耶?’答曰:‘然。’先生曰:‘蕞爾一邑,何能養如許騶從?履任,則一方塗炭矣!不成使殃民社,可即旋歸,勿前矣。’令叩首曰:‘下官另有文憑。”先生即令取憑,審驗已,曰:‘此亦細事,代若繳之可耳。’令伏拜而出,歸程不知何故為情,而先生行矣。世有未蒞任罷了受考成者,實所創聞。蓋先生怪傑,故信其有此快事耳。”
生歲試冠軍,又停止優,應受倍賞。及發落之期,道署梁上粘一帖雲:“姬某作賊,偷某家裘、鼎,何為行優?”梁最高,非跋足可粘。文宗疑之,執帖問生。生驚詫,思此事除妻外無知者;況署中深密,何由而至?因悟曰:“此必狐之為也。”遂緬述無諱,文宗賞禮有加焉。生每自念無取罪於狐,以是屢陷之者,亦小人之恥獨為小人耳。
韓方
靖逆侯張勇鎮蘭州時,出獵獲兔甚多,中有半身或兩股尚為土質。一時秦中爭傳土能化兔。此亦物理之不成解者。
天明攜入閣房,妻驚問之,生囁嚅而告,有憂色。妻駭曰:“君素樸直,何忽作賊!”生恬然不為怪,因述狐之有情。妻恍然悟曰:“是必酒中之狐毒也。”因念丹砂能夠卻邪,遂研入酒,飲生,少頃,生忽失聲曰:“我何如做賊!”妻代解其故,爽然自失。又聞富室被盜,噪傳裡黨。生整天不食,莫知所處。妻為之謀,使乘夜拋其牆內。生從之。富室複得故物,事亦遂寢。
異史氏曰:“沿途祟人而往,以求不作邪祟之用,此與策馬應‘不求貴顯之科’者何殊哉!天下事大率類此。猶憶甲戌、乙亥之間,當事者使民捐穀,具疏謂民樂輸。因而各州縣如數取盈,甚費敲撲。時郡北七邑被水,歲祲,催辦尤難。唐太史偶至利津,見係逮者十餘人。因問:‘為何事?’答曰:‘官捉吾等赴城,比追樂輸耳。’農夫不知‘樂輸’二字作何解,遂覺得徭役敲比之名,豈不成歎而好笑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