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淒涼身世(三)[第1頁/共5頁]
梁思禽黯然道:“他是一名樂科弟子,本在朝廷樂坊供職,他暗中入我門牆,極少有人曉得他的身份。不想我離京以後,他遭受奸人,身份透露,本人被殺,妻女充入官妓,更不幸的是,他那老婆已有身孕,流落煙花之地,受儘屈辱**。”
“勁敵一定是蒙元,北方之患,也決然不止百年。”梁思禽哼了一聲,“朱允炆好文生亂,當斷不竭,他若當國理政,必然偏安東南,重蹈宋人的覆轍。反之燕王兩次北討、屢摧大寇,有他一日,漠北群胡斷無南下之能!”
樂之揚說道:“那晚在乾清宮,你吟出《杏花天影》,朱元璋為何那麼震驚?”
“趕出中原,那才讓人擔憂!天下無敵的蒙古鐵騎,豈又是中原花花天下裡練成的?”梁思禽緊皺眉頭,諦視遠處,“富而生驕,好日子太久了,兵驕將狂,難上疆場,蒙人一入中原,銳氣儘喪,越是向南,越無鬥誌,可一退回北方苦寒之地,茹毛飲血,風餐露宿,不過一代之間,便可規複本質,但逢天寒地凍、牲口凋亡,必將捨生忘死、同心南向。一夫冒死,萬夫莫當,何況數十萬逃亡之徒,強弓怒馬,飆行千裡,萬裡長城也無所用之。此乃天道,殆非人力,北疆一破,中原為墟。文景之治如何,開元亂世又如何?縱有仁君能臣,將這天下管理得花團錦簇,一旦國門失守,都為彆人做了嫁衣!”
梁思禽望著夕陽草樹,目光苦楚,嗓音也降落下去:“當年北伐勝利,中原底定,我本偶然宦途,儘辭封賞,在紫金山下開設書院,有道是‘十年樹木,百年樹人’。王朝興衰,不過數百年,興學育人,纔是澤被千秋的大業。隻不過,我所興之學並非儒學,而是格物致知之學,分為九科,中有算科、格物科、天理科、醫科、樂科、畫科、商科、齊民科、百工科。開設九科,本是先祖父母畢生心願,若能勝利,必能強國富民、造福後代……”
“那也一樣!”梁思禽掃他一眼,冷冷說道,“我幫燕王,並非隻為韶純。”
樂之揚說道:“燕王一反,朝廷必然討伐,二虎相鬥,無閒它顧,蒙元趁虛而入,可又如何是好?”
返回堆棧,已然夜深。宴席早已散去,大家各歸住處。樂之揚來到朱微房裡,見她早已睡熟,因而坐在床邊,凝睇床上女子。
“韶純一貫奪目。”梁思禽淡淡說道,“倘若交代明白,那也不是她了。”
“啊!”樂之揚吃驚道,“他們不是燕王在朝廷的人質麼?”
“他出身卑賤,受儘人間冷暖,貌似自傲,實則自大,忽而慷慨恢宏,忽而陰刻小器,各種衝突糾結,均與他的出身有莫大的乾係。憂患之時,他雄才大略,善能用人之長,一旦天下承平,彆人之長就變成了忌諱。這事理劉伯溫比我明白,我又比李善長、胡惟庸明白,可我知而不可,成心跟他作對,劉伯溫卻逢迎他的情意,提出八股取士,名為取士,實為樊籠天下豪傑,令其循規蹈矩、永無改革之論。如此一來,朱氏天下方可代代相傳,再無顛覆之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