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鴻泥之彆[第3頁/共3頁]
“然也,大司徒實乃管夷吾也,怎可一再推讓而不受?”圍觀眾臣亦紛繁作勸。
王導聽完紀瞻之言,沉吟半晌,說道:“吳郡顧、陸、朱、張四姓,陸氏,奉職而不受命,朱氏隻知山川與戈馬,張氏勢弱不敷言。晉室唯有顧氏可依,現在顧氏自顧榮亡後,由駙馬都尉顧眾領族,然,駙馬都尉定不會屈身而就。”
自晉室南渡,王導兩番推行土斷,皆未有所獲。而此次土斷,其初意也僅為平抑刁協與劉隗惹出來的危局,但在紀瞻細觀考慮以後,卻為其間內容所震驚。往昔土斷,大多是借蔭戶、官私田作文章,查蔭戶釋朝民,丈私田充國庫。
司馬紹將煩複的聖旨朗聲念畢,便有內侍捧著盛放著牛頭,玉冠等物的木盒,成串默行。著履上殿、拜見不伏是僅次於劍履上殿的殊榮,環圍之人雖有微驚卻不嘩然,昔日晉室初建,司馬睿邀王導同座禦床,言共治天下,王導拒之。
一個時候後。
稍後,有門隨奔來,請紀瞻入內。
張澄端坐於案後。
王導將眼睛眯成一道刀線,細細一思,感覺這名號頗是熟諳,卻始終想不起來,側首見王羲之閉著眼睛欲寐未寐,便伸手悄悄一扣矮案,佯怒道:“與長輩同坐於席,怎可如此憊懶。”
“講!”紀瞻銀眉一揚。
管事道:“六年前,有忠仆攜孤兒寡母南逃至建康,暫居於城郊野墅。野墅之主乃是一商戶,妄圖孀婦美****戲,小童大怒,命仆杖之,不料商戶歸後竟死。”頓了一頓,見家主不言,又道:“另有內幕,當時,野墅商戶之弟與時任石頭城縣丞張芳同謀,欲奪其兄財產,故,順勢弑兄,且栽禍於童……”
暗香猶存,裙風微涼,張澄捉起案上酒杯,就著朱印杯口,飲了一盅,淡然道:“此姬,代價多少?稍後,自去領錢。”
紀瞻迎目王導,把著須尾,笑道:“然也,言不隨便,言之何如!王公,本日紀瞻前來,但為土斷一事。”
而紀瞻此番來找王導,是為吳郡士族梳理一事,此次土斷不分南人北人,自五馬南渡以來,吳人唯吳郡馬首是瞻。吳人行事,但觀吳郡,吳郡之地,有顧、陸、朱、張。司馬睿與王導為安寧之故,行安撫之策,吳人治吳已有十餘年。
滾湯已沸,投茶入壺,暗香溢滿室,注盞而飲,眯著眼睛細細咀嚼。很久,睜眼歎道:“相較瞻簀之茶,另有不如。”
紀瞻落座後笑道:“不知乃何茶,竟教王公如此獎飾?”捧起案上茶碗一嗅,但覺絲絲暗香徐懷不散,嘴角微微一裂。
紀瞻捋著銀鬚,由衷讚道:“逸少真乃豪傑也,恰若輕雲閉月,猶似遊龍翩驕。惜吾無子無女,不然,定將擇而妻之。”
見紀瞻踏入月洞中,王導長身而起,急迎幾步,略作揖手,笑道:“勞思遠久侯,王導愧矣!思遠且來嚐嚐此茶,味有分歧,但煮一壺,諸般紛爭若雲散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