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南山朝隮[第1頁/共5頁]

穿過金黃的柳道。繞過蕭索的荷塘。

稍徐。

劉濃眉頭緊皺，快步上前扣問紀氏門隨，得知是紀友抱病而非紀瞻，心下頓時鬆了一口氣。紀友這廝五毒俱全：貪酒、好散、喜賭、戀色、聚氣，不抱病於身纔怪了，前幾日劉濃見他時，這廝衣衫不整、醉熏熏的追著侍姬滿院跑，被紀瞻抓住好生抽了一頓鞭子。當時，劉濃便悄悄感覺：這廝印堂發墨，眉鬆而目馳，怕是將一命嗚呼……

劉濃揖手道：“見過長輩，紀郡守……”

車止。

劉濃漫不經心的打量著。目光卻由然一凝。轅上的侍從見了劉濃也是驀地一怔，隨後跳下車轅，疾步行至近前，見禮道：“見過劉郎君，劉郎君邇來可好？”

少傾，美郎君淡聲答道：“未曾同返。”

葛洪詰問：“周義安在？”

秋風漸烈，簌簌的卷著竹梢，扯得林葉斜斜。

薈兮蔚兮，南山朝隮……

二人相隔十步。

劉濃心中翻滾似海，王羲之的一言剛好戳中他的心窩，雲淡風輕的美郎君、玉山崩頂而穩定色的華亭美鶴此時微皺著眉頭，半眯著眼。

“嘎嘎嘎……”明白鵝撲騰著翅膀，扯著脖子亂叫。

“瞻簀！”

“道分歧，不相為謀！汝且……好自為之！”聲音冷冷的響在廊外。

這是個倔強的小女郎，如她的名字，亦如她所言，老是那般隱晦：‘劉郎君，錦信尚需再來……’

若說是門弟之見，但劉濃多麼人物？能與謝氏後輩訂交，又豈會畏乎高門！

便在這時，來福疾疾的踏至室外，沉聲道：“小郎君，葛夫人來了。”

是夜，月涼、彎鉤。

劉濃欲提筆，墨璃從速鋪上左伯紙，綠蘿謹慎翼翼的將芥香換過，蘭奴捧著梅花墨跪在案側，眨著淡藍眼海，輕聲問道：“劉郎君，練字？”

劉濃心驚且奇，不是說紀友抱病麼？怎地紀瞻卻倒下了。故意探聽，但葛洪正在行醫不便入內，隻得站在廊下沉默等待。

白雲山，清風老道。怪道乎這群鵝有些眼熟。

涼涼的秋風劈麵而來，劉濃閉了下眼，原覺得本身早已健忘，原覺得昨日之日早已儘歸東流，未料卻早駐心底難以排解。

自從六年前兩人相逢於新亭，世人多喜將二人互較。

王羲之瞅了瞅身後的鵝群，朗聲笑道：“至豫章而歸，路過白雲山，機遇偶得之。瞻簀且來觀之。但有所喜，便贈於瞻簀。”說著，風雅的揮了揮手。

劉濃道：“玉若不存，便為瓦礫。君子之相，應為君子互待。若遇小人，君子當有雷霆！”

“瞻簀……”身側傳來王羲之的喚聲。

葛洪一聲長歎，諦視麵前的美郎君，心中本對劉濃有著些許絕望，此時再聽得他這一番言語，更覺有些痛心，忍不住的歎道：“卿本佳玉，何故染暇？以惡報惡，非君子所為！”

此時，因王導在建康，故而琅琊王氏青俊後輩大多都在建康司徒府，山陰隻是族人閒居之地，而在王羲之的身後，十幾個侍從正用長長的竹杆，將一群白鵝歸作一處以防逃脫，是以全部長街便充滿著“嘎嘎”的聲音，路人見之紛繁立足，指指導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