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中興[第1頁/共2頁]

這一日沈三叔拉過一張報紙來，低著頭，觀瞧著，報紙是他宣泄心中不忿的素材，不管是《申報》抑或是《北京晨報》，傳至江陰，總要晚一天的時效，沈三叔卻涓滴不在乎，他有大把的光陰，破鈔在離亂的時勢上。周媽正在給他梳著髮辮：“三少爺，你這頭髮邇來但是掉了很多。”沈第宅的仆人一個個的拜彆，隻要周媽因為打藐視著沈三叔長大，不忍他一人活著間度日，就留了下來，一日三餐照顧著。常日裡靠給人漿洗衣服度日。沈三叔的父母都過世了，他也快到而立之年，她仍風俗地喚他作“三少爺”，改不了口。周媽萬事皆好，唯獨嘴巴上太乾脆，拉拉雜雜冇完冇了。每日朝晨，便叮嚀這，叮嚀那，沈三叔嫌他煩，卻不敢同她辯論，躲著她，話也不上內心去。

沈三叔回想著商山四皓的典故，卻頗覺不雅。“天子用的商山四皓，如何他一個縣長，也配！”他越瞧侯縣長越不紮眼，獐頭鼠目，黑赭色的臉膛上，另有一顆黑痣，太不吉利，定是個煞星。

侄兒侯贏自開府暨陽，撫境安民。今聞大清複興之事，喜不自禁，暨陽乃江南文萃之地，物華天寶，人傑地靈，更有我大清之忠貞之士沈世銓，名重一時，才高於世，辛亥事情，誓不剃髮。暨陽黎庶為立生祠、牌坊，今述其去處，以表其高行，誌其節烈。

“三少爺，城東馬家的二蜜斯但是要出閣了，我托了吳媽給你去問問，也許有點譜子。”周媽道。

江陰城裡出了名的四個遺老遺少，沈三叔、朱二爺、趙四爺、沈五爺，俱被髮了拜帖延請至縣府裡，名曰“共商國事”。

此次再也冇有人敢說沈三叔冇有目光了。有人說：“沈家三少爺未卜先知，早就看破了統統了。彆看他瘋瘋傻傻，內心跟明鏡似的。”

“複辟了，複興了，國度有救了。”一貫沉穩的沈三叔再也壓抑不住內心的衝動，他蓬頭跣足地衝了出去。

一個店鋪伴計把沈三叔攙扶起來，灌了他幾口水，沈三叔垂垂迴轉了精力。

一條赫大的題目把沈三叔的目光吸引住了：“張辨帥進京護駕，清廢帝宣統臨朝。“

侯縣長內心策畫的是，沈家三少爺是蘇錫地區出了名的儘忠清廷的小固執，硬腦袋兒，哪天把他保舉到京師，天子一歡暢，說他敦書知禮，連升三級也未為不成。

沈三叔從青果街跑至虹橋路，一起跑一起嚷，路人都被他這披頭披髮的模樣嚇到了，孩子吃緊地往母親的懷裡鑽。

沈三叔跑過了南菁書院，這裡改名為南菁高檔書院後，沈三叔再也冇來過，這還是頭一遭。他暈倒在了孔廟前的拱橋上，嘴裡還直嚷著“我要向孔賢人彙報，天子回了龍庭了，天下有救了，文運又要昌隆了”。

“三少爺，三少爺，哎呀，你辮子我還冇給你辮好。”周媽拍著大腿直嗟歎。

次日，侯縣長命人在孔廟的西麵，辟出一塊空位，為沈三叔造起了生祠和牌坊。

孔廟也冇有了大成至聖先師的牌匾，辛亥那年被反動黨砸碎了。孔廟前祭奠的空位，現現在開滿了倒賣古玩舊物的雜貨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