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後母[第1頁/共4頁]

日頭早已爬至半空，在院中青磚地上映下一片燦爛光斑，李家三娘李綺節仍在帳中熟睡。

窸窸窣窣的溫和人聲中，間或異化著孟娘子尖聲指責丫頭的喝罵聲，和周家兩個小娘子清脆動聽的笑語。

進寶拿剖開的葫蘆製成的水瓢舀了一瓢生水，“官人說中午給他備些冷淘就好，大郎和三郎的飯已經煮上了，看那沙鍋吊子，裡頭燉了一鍋黃芪羊肉湯。”

而後代家家戶戶都極其愛好的豬肉，在瑤江縣極其鄙賤，一斤豬肉不過十個錢，朱紫富戶都不屑食用。隻要那等家道困頓的費事百姓，受不得餐餐茹素，貧寒度日，方會偶爾買些豬肉，回家熬煮湯羹。

那周桃姑樣貌出眾，去歲纔剛滿三十，年紀也不算大，是西大街出了名的仙顏孀婦。家中又一向在巷道旁運營一爿賣熟水、香飲子的小買賣，固然她家另有兩個十一二歲的小娘子要贍養，但總歸都是要出閣嫁人的。周桃姑奪目無能，很會過日子，故去的前頭男人還曾留下一筆錢鈔。這些年來，也冇見周桃姑捨得買吃買穿，可見她手裡非常攢了幾個錢。

李綺節拈起一枚雲片糕，剛吃了兩口，寶珠手腳緩慢，已從罐子裡倒出一小盅桂花、蓮實茶粉，煮了一大壺滾燙茶水，送到她跟前來，“三娘喝些熱茶，中飯吃肉湯，是配米吃，還是去巷子裡買些胡麻餅？”

李乙隻花了兩擔糧食，就買下他們二人。

上個月因著有媒婆上門說親，說和李乙續娶間壁賣熟水、香飲子的孀婦周桃姑做填房，李綺節大病了一場。

任憑周桃姑禮聘的媒婆如何巧舌哄勸，李乙都不肯鬆口，還委宛提出能夠和周桃姑認個乾親，今後也是個照顧，就是不肯許下兩家媒約。

再加上李乙還生得邊幅堂堂，一表人才，性子又內疚端莊，不是負心寡情之人，老婆走了五年，既冇看他和浪蕩|婦人調笑，也冇見他往北裡裡行走，最是個端莊本分之人。

趁著日頭好，李子恒劈完柴火，又來回搬些笸籮出來，擺在庭中的木架子上。

李家和周家相鄰，周家賣熟水，李家沽清酒。

上行下效，潭州府人也貴羊肉，輕豬肉，各家停止紅白喪事，都以羊肉為佳。

那烏黑罐子上還貼著恩濟堂的簽子，孟家仆人接了秋梨膏，笑道：“李官人恁的客氣，既是給五娘子的，我這就拿去把她。”

又搬來一個帶銅鎖釦的糖果匣子，往她懷裡一塞，憨憨道：“吃你的罷，這點小事，那裡至於勞動你？”

李綺節見孟家仆人走了，趕緊走到牆邊，側耳諦聽。

故而灶上這鍋羊肉湯底的鴨花湯餅，李綺節不敢嫌棄。就著一籠湯汁鮮美的灌漿饅頭，慢條斯理一頓吃完。

李綺節走疇昔要幫手，李子恒擦擦臉，將她連攙帶扶，一向送到桂花樹下的一張木藤椅上。

潭州府，瑤江縣，西大街，葫蘆巷。

李綺節伸胳膊踢腿，打了個慵懶悠長的哈欠，在簟席上翻了個身，穿上踏板上擱著的一雙枹木屐，踢踢踏踏，走出房門，下得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