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玉遊(5)[第1頁/共3頁]
韓子奇卻閉目假寐,彷彿對這統統都不感興趣,亨特在談著亨特的兒子,他卻在想著他的兒子。唉,天星畢竟還太小了,如果能像“小亨特”那樣管起父親的買賣,韓子奇將會省去多少煩惱!
沙蒙・亨特惡作劇地大笑起來,他原是領教過榴蓮的怪味兒的,卻用心不說,等著看這高興的場麵!這個英國佬!
“不,很遺憾,我的鼻子太高了點兒,並且痛恨上帝冇有賜給我黑頭髮和黑眼睛,”沙蒙・亨特一刻也忘不了英國人的詼諧,彷彿諷刺本身也是一種興趣,“不過,這點兒遺憾在我的下一代身上獲得了賠償,上帝賜給了我一個標緻的兒子,他屏除了父母的弊端,集合了好處,不像我這麼醜惡,也不像他媽媽那麼矮小,而是高個子、寬肩膀,卻又有滿頭青絲和一對黑寶石似的眼睛!”
“噢?那太好了,”玉兒鎮靜地說,“我們能夠他鄉遇故交了!”
兩天以後,船在新加坡*岸,下南洋的搭客鎮靜地下船,喊著:“到家了,到家了!”“回家過年去了!”
沙蒙・亨特提及生啊死啊,仍然談笑風生,使鬱鬱寡歡的玉兒也忘懷了煩惱,她向沙蒙・亨特提出各種百般的題目,迫不及待地要提早體味阿誰陌生的天下,比令人堵塞的燕大抵成心機多了。
蒸汽機車頭收回猛獸般的呼嘯,鐵輪轉動了,統統爭辯都無濟於事了,韓子奇寂然坐在鋪位上,甚麼也不說了。
“大學已經畢業了,他本來要去當狀師,但是我把他留在店裡了,幫我顧問買賣,我常常在內裡,‘亨特珠寶店’總要有人管的,”沙蒙・亨特津津有味地提及他的統統,“他現在是我的雇員――您感覺奇特嗎?我們那兒可冇有‘少掌櫃的’,親生兒子也要接管我的雇傭,支付我付的人為,除非我去見上帝了,他才氣擔當我的遺產!不過我還是但願活得悠長一些,讓他耐煩地等候!”
火車的鐵輪碾著冰封的大地,收回單調古板的“隆隆”聲向南奔馳,北平越來越遠了。
“亨特先生,您的確也快成了中國人了,聽您說話,的確不像個‘約翰大叔’!”
在滿目蕭索、暮氣沉沉的上海,沙蒙・亨特為玉兒補辦了護照和船票,三天以後,汽笛一聲長鳴,英國客輪“海豹”號(Seal)載著他們分開了上外洋灘。搭客當中,有很多人是從上海去香港或南洋的,親朋們趕到船埠上來送行,一片聲地互道“再見”,依依不捨地流著淚,船走了好遠,岸上的人還在招手。韓子奇淒然地把視野收回來,那邊冇有為他們送行的人,他的家,他的妻兒,都留在北平了!
“感謝,”玉兒說,“您的太太必然像女王那樣標緻吧?”
“是的,我的太太最但願在英國見到中國人,你們是‘孃家人’嘛!”
新加坡島上碧綠的草地,高大的椰子樹、棕擱樹和鳳尾般的旅人蕉,吸引著獵奇的玉兒,她必然要登陸去看看,韓子奇毫無興趣,沙蒙・亨特卻樂於伴隨,他們出去轉了半天,返來講這兒和中國冇有甚麼兩樣,到處都是中國人,說中國話,穿中國打扮,商店的招牌寫的是中國字,彷彿船走了這麼久,還冇分開中國似的。並且買來了很多南洋生果:榴蓮、山竹、鳳梨……“聽賣生果的人說,榴蓮是南洋的‘萬果之王’,山竹是‘萬果以後’,多成心機!還說,如果不吃榴蓮,即是冇來過新加坡。這兒的人最迷榴蓮:‘榴蓮出,紗籠脫’,紗籠就是本地馬來人的褲子,為了吃榴蓮,不吝賣了褲子!”玉兒嬉笑著陳述她的新奇見聞,無憂無慮地像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