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玉歸（2）[第3頁/共4頁]

姑媽一點就透了，“快著吧，天星，你爸也困了！”

“天星，彆纏你爸了，他返來就不走了，今後爺兒倆談天兒的日子長著呢！快跟姑媽睡去吧，你明兒夙起來還得上學呢！”韓太太哄著兒子，實際上也是連帶說給姑媽聽的，誰的男人誰心疼，他冇這麼大的精力聊起冇完，得讓他早點兒睡！

他走到院子裡，外邊是幽幽的夜色。冇有玉輪，冇有星星，黑沉沉的天井中，隻要窗紙透過來的一點暗淡燈光，海棠和石溜的枯枝把窗紙切成“炸瓷”似的碎紋。簷下的遊廊，廊下的石階，階下的雨路，路又連著石階，木雕影壁，垂華門，這統統都是他所熟諳的、銘記在心的，即便冇有任何亮光，他也瞭如指掌。他撫摩著廊柱，撫摩著黃楊木雕影壁上四扇分歧月色的浮雕。覺得要落空的，卻留下來了，支出的隻是：光陰。光陰是留不住的。光陰留給人的是創傷，在倫敦，在北平。北平並冇有接受倫敦那樣的轟炸，以是“博雅”宅還在，這令他有一種失而複得的感慨。但是，奇珍齋卻落空了，為甚麼會落空呢？

“哎，哎，那就吃麪吧！”姑媽承諾著往外走。

“不成，這可不是個事兒。店鎖在廊房二條，裡頭有那麼多貴重的東西，離家又挺老遠，冇小我兒看著哪兒成啊？趕上如許兒的年代，又是兵又是匪賊，連鍋兒端了都冇準兒，就不但是偷個戒指兒了！”

“韓太太！我說話不怕您惱：老侯對待您，那真是‘忠心報國’！如許的忠臣老將，您都把他當賊防，翻臉無情，一腳踢開，我有幾個膽量，敢頂這個缺？”

“爸，爸，您先彆睡啊，天還冇黑呢，”天星搖擺著他，“您給我說說本國的事兒，奉告我小姨甚麼時候能到家？”

這個從記事兒起就冇有享用過父愛的孩子，對天外飛來的父親是那樣別緻，還不曉得體貼。韓子奇半晌的逃遁，又被他晃醒了。

書案還在，座椅還在，書架還在，那些陳腐的線裝書、硬脊的洋裝書，明顯冇有人動過，蒙著厚厚的灰塵。他把燈擱在案上，在案旁的明式硬木椅上坐下來，這一坐，彷彿連站起來的力量都冇有了。他感覺腳下觸到了甚麼東西，這地不像疇昔那麼平整了，硬硬地硌著他。他彎下腰，低頭看看案子底下，是一塊玄色的長方形木板橫臥在那兒，是甚麼？他端了燈去照。啊，燈幾近從手裡摔落，那是他的黑漆牌匾，燈光下，三個鎏金大字閃著金黃的光：奇珍齋！他放下燈，跪在地上，謹慎翼翼地捧出那塊厚重的木板，拂著上麵的灰塵。他的手在顫抖，清淚滾落在染著黴斑的金字上！如果奇珍齋“死不見屍”，他或許不會如許動心，當這劫後遺物擺在他的麵前，才真逼真切地感到：完了，半生的心血公然是完了！但它如何會完了呢？

“韓太太！奇珍齋不是遭了搶嘛，您得報案哪！打官司，弄個水落石出！要不然，今後誰還敢進您的店門兒？出點甚麼事兒，跳到黃河也洗不清！”

這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