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玉劫(6)[第1頁/共2頁]
光陰並不因時勢的艱钜而留步不前,三年疇昔了。這三年中,奇珍齋的買賣暗澹得像個三期肺結核的病人,“博雅”宅卻亂乎得像個幾家人合住的大雜院。
“博雅”宅沉重的大門緊緊地封閉著,瑟瑟飄落的枯葉掃拂著暗紅色門扇上那兩行雙鉤雕刻的大字:隨珠和壁,明月清風。數月前的一場暴雨中,門前那棵老態龍鐘的槐樹遭了雷殛,富強的樹冠被劈掉了一半,斷枝暴露著慘白的皮肉。門樓角上的鷗吻也被打落了一隻。
為防不測,韓太太讓老侯搬進了“博雅”宅,連同他的媳婦侯嫂和五個台階兒似的孩子,都住在倒座南房裡。孩子們成了天星的玩伴兒,侯嫂幫姑媽洗衣做飯、摒擋家務,老侯白日去照顧奇珍齋的買賣,早晨看家守宅,正應了他在韓子奇臨走時所承諾的:“放心吧,我是您的看家狗。”
陰霾覆蓋著“博雅”宅,院中的海棠、石榴在朔風中搖擺著光禿禿的枝乾,黑幽幽的房頂上空,星月無光。五年前那顆從天而降的星星,已經在東配房裡睡著了,而他的母親還在接受著長夜的煎熬。自從丈夫離家出走,韓太太幾近老是徹夜難眠。她悔怨當年冇有能夠禁止丈夫的西行,因為各執己見而形成的辯論,使他們誰也冇有終究壓服對方,一個好端端的家分紅了兩半,天各一方。為了免遭烽火的災害,韓子奇帶走了他視若性命的全數保藏,卻忍心丟下了無依無*的老婆和當時不到兩歲的兒子,一個男人漢如何能如許無情?他走了,把這個家和奇珍齋玉器店都交給了韓太太,今後他卸掉了本應壓在他肩上的任務,卻不想一想:一個女人的肩膀將如何承擔這統統?丈夫留給她的是痛恨:做伉儷十幾年,細細想來卻記不起多少伉儷間的溫存和情愛,他冇日冇夜地奔波,撐起了日趨發財的奇珍齋,充分了藏珍集粹的“博雅”宅,這就是統統,臨到分離時,伉儷情分竟像一張薄紙冇占多少分量。不然,他如何能說走就走呢?十幾年間,韓子奇為這個家締造了財產,竄改了“玉器梁”世世代代窮藝人的職位,夫榮妻貴使韓太太沉醉。但是,這就是一個女人要求於她的丈夫的全數嗎?她冇有推測韓子奇出門以後就再也冇有音信。1937年春季從天的絕頂寄出的那封長信,漂洋過海送到中國國土上的時候,盧溝橋已經響起了槍聲,“家書抵萬金”,卻冇比及送進家門就不翼而飛了。韓太太隻在丈夫走後的第三天見到了一張紙條,是姑媽為天星換衣服時發明的,兩個不識字的婦女誰也不曉得這張浸著奶漬和尿跡的紙是賬單還是藥方,讓奇珍齋的賬房先生老侯一看,才曉得是玉兒蜜斯的臨彆留言:“姐姐,彆活力,我冇聽你的話,跟奇哥哥走了!”韓大大氣得兩眼發黑,她在這個家說話太不占處所了,連親手拉扯大的玉兒都冇能管住!一個女人家,跑到本國去乾甚麼呢?真是的!老侯直迷惑兒:“我一向把先生送到火車站,如何冇瞅見蜜斯呢?唉,我太粗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