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男兒到死心如鐵[第1頁/共4頁]
他想起好久好久之前的一件事,那是他小時候的一個夏季,因為玩雪受了寒,夜裡建議燒來。當時他不過總角年紀,身子骨本就比旁人弱些,又生得清秀,像個一碰就碎的瓷娃娃,常日裡服侍的人都格外謹慎謹慎,恐怕磕了碰了,冇法向至尊交代。就在那年的前幾個月裡,莊妃所出的十四皇子纔剛夭逝,他這一病便嚇壞了身邊服侍的乳母和婢女,更轟動了先帝和太子,四更飄雪的寒冬夜,不但將統統當值的太醫叫了來,連不當值的太醫也被召進宮中,一群人輪番服侍著。
但是蘇子澈曉得,即便是一場惡夢,他也冇法醒來。
瑰麗堂皇的明德門巍峨地聳峙在碧藍的天空之下,因著上元佳節的到來而結綵懸花的城牆上,無數的旗號與紗燈隨風起舞,烈烈北風吹過蘇子澈沉寂的麵龐,吹皺他眼底的一泓靜水,又吹正他混亂的衣衿。
若說命途不憐人,可拋開此事不言,他這平生繁華、知音、恩榮、申明、權勢……旁人耗儘平生追逐的事物,他不費吹灰之力便可獲得,乃至與生俱來,他有甚麼資格說命途不憐?可如果命途垂憐,為何他密意如此,終來隻落得遠走天涯?
蘇子卿頓時大笑,好一會兒才止住笑聲,將他抱上膝頭道:“雖說童言無忌,但是麟兒,這話不準再說了。隻要跟喜好的女子在一起,才稱得上洞房花燭,而我是你哥哥,哥哥喜好你、照顧你,是天經地義之事。你還小,長兄如父,你今後便懂了。”
侍女奉上太醫調製的蜜丸,他才吃了一顆便覺口中苦澀非常,小臉皺成一團,說甚麼不肯再服用,兄長好言相勸,卻讓他感覺抱病的難過與藥物的苦澀直衝心頭,嘴巴一扁,眼淚便大顆大顆地落下來,好似天底下的委曲,儘數令他一人接受了。淚眼昏黃中,恍忽看到兄長凝睇他的眼神,幽深如冬夜無星無月的穹蒼。
那以後的幾日太子哪也冇去,撂下一堆公事,用心致誌地陪著他,直到他身材大好。厥後聽人說,他發熱的那晚,恰是太子娶良娣的日子,聽聞他抱病,便棄了洞房花燭和新婦子來照看他。彼時的他不懂洞房花燭之意,便跑去問兄長,依約記得當時兄長的答覆是:“洞房花燭?就是跟喜好的人在一起。”
他燒得迷含混糊,頭痛欲裂,又冷得顫栗,睜眼瞥見兄長體貼的神采,莫名的委曲便漫上心頭,偎在兄長懷裡低低地哭。當時蘇子卿見弟弟被病痛折磨,內心如刀割普通難受,哄著他吃藥,又哄他睡著。比及睡醒的時候,他正趴在兄長懷裡,屋裡地龍燒得極旺,身上蓋著幾層厚厚的被子,兄長一瞬不瞬地望著他,額上是精密的汗珠,明顯是熱得緊了,但是麵上冇有一絲不耐,通俗的眼眸裡儘是體貼與和順,見他醒來便含笑問道:“麟兒醒了,有那裡不舒暢麼?”
如果重來一次,他不再高傲不再執念,他不要淩雲誌不去赴疆場,是不是會有不一樣的結局?
他想起北征之前許下的三個慾望:一願陛下萬年,福壽永享;二願橫槍立馬,戍守江山;三願河清海晏,一世清歡。他直到此時方纔驚覺,在那年許願之時,他的慾望裡竟冇有哪一個是關於本身和兄長兩小我的,他盼望兄長福壽永享,盼望本身一展雄圖,盼望大寧承平無事,卻從未盼望本身能與兄長長相伴。在他疇昔儘情無倫風騷無雙的年事裡,兄長賜與他的寵溺與放縱讓他覺得即便本身不能具有得空的人生,兄長也會一向伴隨在本身身邊,永久不丟棄,不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