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閒話[第3頁/共4頁]
仲春十六這日晚間,天尚短,幾艘船兒早早靠了岸,下了碇石,一處拴了,也不登陸,便船上吃壽酒。因酈玉堂官船廣大,便借他船,擺下壽酒來。出行外,禮法也是要守,理一道簾子來,隔出個表裡,堂客內、官客外,又單與不悟方丈擺一桌素酒。
“此番入京,乃因忽有一夢,彷彿回到大相國寺,又接昔日師兄手劄,道是年齒漸老,總想坐化前再見一麵。”
這日天公也是作美,晚間一絲風兒也無,天上晴空萬裡,一輪明月捧出。林老安人道:“十蒲玉輪十六圓,明天日子恰好哩。”申氏亦笑:“府上也是人月兩團聚,又逢赴考,不出數月,再添一科進士,倒是吉兆。”
卻不知洪謙於艙房裡笑得極是陰冷。
江州地處南邊,河麵到正月末也未曾結冰,隻是來往船隻略少些兒。這一段水路行得便略順,運河自江州城東邊兒由南往北地掠過,往北不幾百裡,便折而向西,京師實江州西北處。往北不幾日,漸便覺酷寒了起來,河麵上也常見幾塊浮冰,倒是開了春,沿岸強破了冰,以待船行。
蘇先生一驚,看一眼洪謙,失聲道:“竟是另有內幕麼?這是暗害……”
洪謙手中兩根筷子捏得“咯吱”一聲,響得非常刺耳。蘇先生咳嗽一聲道:“傳聞罷了,蕩子轉頭,猶未晚也。”
酈玉堂疑道:“大理寺卿?朱震?他何時有繼妻來?他哪有個不好兒子?”轉揚聲問簾後申氏。
玉姐金哥白天早覷了空兒與洪謙磕了頭,此時便都外頭秀英身邊,縱不吃壽酒,壽麪還是不能少。外頭因九哥起家與洪謙斟起酒來,秀英便推金哥出去支應,也是叫他學一學樣兒。
這機警人兒說話直如平話普通,頓挫頓錯,表裡都聽住了。忽內裡玉姐一聲笑,秀英嗔道:“但是搗蛋,你亂笑個甚?”玉姐道:“倒好問娘來,這裡間除開我,與六姐、七姐,皆是有兒有女人兒,誰個肯將閨女說與個前頭養出庶子來人家?誰個兒子做出這等事體來,不是掩了,非要養著?”
又行不半月,都城望之時,仲春十六,恰是洪謙三十四歲生日。旅途閒坐有趣,能有一事能夠解悶,幾條船上人不免都高鼓起來。玉姐親身下廚,做壽麪與他爹吃,因想燈節時洪謙吃了兩枚大紅燒獅子頭,特特取了自傢俬房錢來,與泊岸時,央船家往岸上買了鮮肉來做。
那頭蘇先生見了,忽歎道:“近鄉情怯,一彆十數載,忽不知如何麵對家人了。”不悟道:“長貞身負重責,也隻好過此時感慨一二了。”酈玉堂介麵道:“恰是,京中局勢紛繁,且……事關嚴峻,先生界時恐有力用心也。若先生家中有甚事,儘管說與我來,縱我無能為,跑個腿兒還是做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