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五帝本紀[第1頁/共5頁]

舜父瞽叟盲，而舜母死，瞽叟更娶妻而生象，象傲。瞽叟愛繼配子，常欲殺舜，舜避逃；及有小過，則享福。順事父及後母與弟，日以篤謹，匪有解。

於是帝堯老，命舜攝行天子之政，以觀天命。舜乃在璿璣玉衡，以齊七政。遂類於上帝，禋於六宗，望於山川，辯於群神。揖五瑞，擇吉月日，見四嶽諸牧，班瑞。歲仲春，東巡狩，至於岱宗，祡，望秩於山川。遂見東方君長，應時月正日，同律度量衡，脩五禮五玉三帛二生一死為摯，如五器，卒乃複。蒲月，南巡狩；八月，西巡狩；十一月，北巡狩：皆如初。歸，至於祖禰廟，用特牛禮。五歲一巡狩，群後四朝。徧告以言，明試以功，車服以庸。肇十有二州，決川。象以典刑，流宥五刑，鞭作官刑，撲作教刑，金作贖刑。眚災過，赦；怙終賊，刑。欽哉，欽哉，惟刑之靜哉！

帝堯者，放勳。其仁如天，其知如神。就之如日，望之如雲。富而不驕，貴而不舒。黃收純衣，彤車乘白馬。能明馴德，以親九族。九族既睦，便章百姓。百姓昭明，合和萬國。

昔高陽氏有才子八人，世得其利，謂之“八愷”。高辛氏有才子八人，世謂之“八元”。此十六族者，世濟其美，不隕其名。至於堯，堯未能舉。舜舉八愷，使主後土，以揆百事，莫不時序。舉八元，使布五教於四方，父義，母慈，兄友，弟恭，子孝，內平外成。

東至於海，登丸山，及岱宗。西至於空桐，登雞頭。南至於江，登熊、湘。北逐葷粥，合符釜山，而邑於涿鹿之阿。遷徙來往無常處，以師兵為營衛。官名皆以雲命，為雲師。置擺佈大監，監於萬國。萬國和，而鬼神山川封禪與為多焉。獲寶鼎，迎日推筴。舉風後、力牧、常先、大鴻以治民。順六合之紀，幽明之占，死生之說，存亡之難。時播百穀草木，淳化鳥獸蟲蛾，旁羅日月星鬥水波土石金玉，勞勤心力耳目，節用水火材物。有土德之瑞，故號黃帝。

堯曰：“嗟！四嶽：朕在位七十載，汝能庸命，踐朕位？”嶽應曰：“鄙德忝帝位。”堯曰：“悉舉貴戚及冷淡藏匿者。”眾皆言於堯曰：“有矜在官方，曰虞舜。”堯曰：“然，朕聞之。其何如？”嶽曰：“盲者子。父頑，母嚚，弟傲，能和以孝，烝烝治，不至奸。”堯曰：“吾其試哉。”於是堯妻之二女，觀其德於二女。舜飭下二女於媯汭，如婦禮。堯善之，乃使舜慎和五典，五典能從。乃遍入百官，百官時序。賓於四門，四門穆穆，諸侯遠方來賓皆敬。堯使舜入山林川澤，暴風雷雨，舜行不迷。堯覺得聖，召舜曰：“女謀事至而言可績，三年矣。女登帝位。”舜讓於德不懌。正月上日，舜受終於文祖。文祖者，堯大祖也。

舜年二十以孝聞。三十而帝堯問可用者，四嶽鹹薦虞舜，曰可。於是堯乃以二女妻舜以觀其內，使九男與處以觀其外。舜居媯汭，熟行彌謹。堯二女不敢以貴驕事舜親戚，甚有婦道。堯九男皆益篤。舜耕曆山，曆山之人皆讓畔；漁雷澤，雷澤上人皆讓居；陶河邊，河邊器皆不苦窳。一年而所居成聚，二年景邑，三年景都。堯乃賜舜絺衣，與琴，為築倉廩，予牛羊。瞽叟尚複欲殺之，使舜上塗廩，瞽叟從下放火焚廩。舜乃以兩笠自扞而下，去，得不死。後瞽叟又使舜穿井，舜穿井為匿空旁出。舜既入深，瞽叟與象共下土實井，舜從匿空出，去。瞽叟、象喜，以舜為已死。象曰“本謀者象。”象與其父母分，於是曰：“舜妻堯二女，與琴，象取之。牛羊倉廩予父母。”象乃止舜宮居，鼓其琴。舜往見之。象鄂不懌，曰：“我思舜正鬱陶！”舜曰：“然，爾其庶矣！”舜複事瞽叟愛弟彌謹。於是堯乃試舜五典百官，皆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