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石猛（上）[第1頁/共3頁]

車板又響起叩窗之聲，陸長英低聲喚道，“阿嬌，夫人已經下車了。”

長亭走路夙來目不斜視，卻覺有人在瞧她，一抬眸發明庾氏身邊有一個7、八歲的小女人也未戴帷帽，也未擦粉黛，帶著獵奇直勾勾地看向她，眉清目秀，一雙大眼水汪汪的，長亭朝她悄悄點頭以示態度。

雖說現在士庶不通婚，可豪門草澤崛起，手掌兵權，以刺史之名占有大晉邊境之上，報酬財死鳥為食亡，東漢末年士族約百餘家，時至本日，士族已滅亡至不到五十姓氏，日趨窘困的士族倚血脈為殺器，屈嫁至手握權益的豪門裡，也不是甚麼舊聞軼事。

“快過來！”

馬隊漸近，內廂暖烘烘的，百雀驚魂不決，長亭隻叮嚀她好好歇著，換做百樂近身奉侍，陳嫗手捧雕花銅鏡跪坐於長亭身前，長亭已然梳了發，換了衣，神情蔫蔫地癱在軟枕上，仰著臉由百樂敷蜜粉、描黛眉、抹香膏，香膏被小爐一暖，暈出甜膩的桂花味來，甜膩濃厚得就像昨夜悶鼻的血腥味。

“阿閔心是急了些。”

馬車停得很穩，外廂有小丫環倉猝入內，附耳陳嫗長說了一番話。

陸長英隨即屈指叩窗，百樂半跪於內廂口撩開車簾，小丫環傳完話便躬身退下，陳嫗來不及收起驚奇的神采，隻好先將跪坐在長亭身前，將大氅帷帽一一繫好，再輕聲丁寧，“石猛夫人出身邕州庾氏，是士家女，現在領郡君頭銜，現在隨石猛占有冀州已有二十餘年。”

長亭心向下沉了沉。

哦...

女眷一道說，一道向前走。

長亭心頭髮嘔，復甦了幾分，鼻尖又輕嗅了嗅，蹙著眉道，“不樂意熏桂花香，換成白蜜香。”

符氏半側身形，自矜含笑著朝長亭招手，再轉過甚去處身側那名錦衣婦人說道，“...陸公長女，喚作長亭。”

現在亂世風起雲湧，流民或深陷饑荒，或落草為寇，冀州弈城當中竟另有百姓著麻布棉衣，過著與昔日無異的餬口...

陸綽再環顧一圈後，深看石閔一眼，再緩緩點頭。

陸綽出乎料想。

哪知那小女人雀躍起來，笑著湊到庾氏身邊道，“孃親，那位姐姐衝阿宣點頭！”

“那裡那裡...”

石閔不由雀躍。

石閔見陸綽神采，不由洋洋對勁，烏金馬鞭遙指日出東昇之處，笑道，“弈城每隔三日，定於東闤闠開早市。貨色由南北暢通，互通有無，有南城的刺繡，也有北方胡羯的外相香料。若陸私有興趣，待梳洗用膳以後，閔願陪陸公來看上一看。”

說話之人，為石猛身後三步著絳紫朝服，梳高髻敷珍珠粉麵的婦人，此為石猛嫡妻庾氏，抬眼遠眺，已然笑得很溫婉，嘴上卻仍在輕聲道，“阿拓與阿閔，夙來反麵，反將阿拓派到阿閔身邊，又何嘗算是知人善任？一邊是親兒子，一邊是親外甥，我想勸也冇法，隻都雅著你命令...你也五十步彆笑一百步，父子兩個都有錯處。”

長亭靜了一靜，陸家的香膏都釀得很好，桂花香成膏狀，黏稠而透辟地盛在白玉小壺裡，清甜膩人，顯得很嬌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