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我這一輩子(6)[第1頁/共5頁]

這可並非是說，我能夠完整不管那支破傢夥；它固然是那麼破，我可得給它教唆著。槍身裡外，連刺刀，都得每天擦；即便永久擦不亮，我的手可不能閒著。心到神知！再說，有了槍，身上也就多了些玩意兒，皮帶，刺刀鞘，槍彈袋子，全得弄得利落抹膩，不能像豬八戒挎腰刀那麼懈懈鬆鬆的，還得打裹腿呢！

你看，號令下來，我被調到彆處。我把鋪蓋卷打好，然後恭而敬之地去見宅上的老爺。看吧，人家那股子勁兒大了去啦！待理不睬的，倒彷彿我偷了他點東西似的。我托付了幾句：求老爺趁便和“區”裡說一聲，我的差事當得不錯。人家微微地一抬眼皮，連個屁都懶得放。我隻好退出來了，人家連個拉鋪蓋的車錢也不給；我得本身把它扛了走。這就是他媽的差事，這就是他媽的情麵！

構造和宅門裡的要人越來越多了。我們另建立了保鑣隊，一共有五百人，專做那任務保鑣的事。為是顯出我們真能保衛老爺們，我們每人有一杆洋槍和幾排槍彈。對於洋槍――這些洋槍――我一點也不感受興趣：它又沉，又老，又破，我摸不清這是由那裡找來的一些專為壓人肩膀，而一點彆的用處冇有的玩意兒。我的槍彈老在腰間圍著，永久不準往槍裡擱；到了甚麼大難臨頭，老爺們都逃脫了的時候，我們才安上刺刀。

我的確冇體例。這麼大個活人，就會乾瞪著眼睛看本身的後代在家裡荒荒著！我這輩有望了，莫非我的後代該當更不濟嗎？看著人家宅門的蜜斯少爺去上學，喝！車接車送，到門口另有老媽子丫環來接書包，抱出來，手裡拿著橘子蘋果，和新奇的玩具。人家的孩子如許，咱的孩子那樣；孩子不都是將來的百姓嗎？我真想辭差不乾了。我愣當仆人去，弄倆零錢，好教我的孩子上學。

不久，我可有了個好機遇。有位馮大人哪，官職大得很，一要就要十二名保鑣；四名看門，四名送信跑道，四名做跟從。這四名跟從得會騎馬。當時候，汽車還冇出世，大官們都講究坐大馬車。在前清的時候，大官坐轎或坐車，不是前有頂馬，後有主子嗎？這位馮大人情願規複這點官威，馬車後得有四名帶槍的保鑣。敢情會騎馬的人不好找，找遍了全保鑣隊，才找到了三個；三條腿不大像話，連巡官都急得直抓腦袋。我看出便宜來了：騎馬，天然得有糧錢哪！為我的小孩讀書起見，我得冒下子險，假定從馬糧錢裡能弄出塊兒八毛的來，孩子起碼也能夠去私塾了。按說，這個心眼不甚好，但是我這是賣著命，我並不會騎馬呀！我奉告了巡官，我情願去。他問我會騎馬不會？我冇說我會，也冇說我不會；他呢，歸正找不到彆人，也就冇究根兒。

就是我不出去，也另有好處。我的身上既永久不疲憊，內心又冇多少事兒，閒著乾甚麼呢？我呀，宅上有的是報紙，閒著就打頭到底地念。大報小報，訊息社論，明白吧不明白吧，我全念，老念。這個，幫忙我很多，我多曉得了很多的事，多識了很多的字。有很多字到現在我還念不出來，但是看慣了，我會猜出它們的意義來，就彷彿街麵上常見著的人，固然叫不上姓名來，但是相互怪麵善。除了報紙，我還滿天下去借閒書看。不過，比較起來，還是念報紙的好處大，事情多，字眼兒雜，看著高興。唯其事多字多，以是才吃力；唸到我不能明白的處所，我隻好再拿起閒書來了。閒書老是那一套，看了上回，猜也會猜到下回是甚麼事；正因為它如許，以是纔不必吃力，看著玩玩就算了。報紙高興，閒書散心，這是我的一點經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