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墨殘淚濕處[第1頁/共3頁]
“說好了,畫完了畫,就去喝酒。”慕容公子神采奕奕,並無一絲倦怠之色:“時候剛好,逛逛逛逛――”
本來是小方殷尿了,正自哭鬨不休,一家人手忙腳亂服侍,卻也其樂融融。
或者說,三花公公情願變成貓,乖乖地伸直在他懷裡,讓他撫摩本身和婉的毛。
更要用心,一心一意。
這一天是臘月二十四。
三花公公立即閉嘴,並用十隻蠶寶寶緊緊捂住嘴巴,屁都不敢放一個。
書房裡,慕容公子在作畫,方殷排闥而入,但見箱子已然翻開,其間一排一排又一排,長是非短大大小小數十筆刷,更有一格一格又一格,那是數百格顏料整整齊齊密密麻麻,恰是赤橙黃綠青藍紫,一色便稀有十種,白的似雪黑的如墨,琳琅滿目不成勝數。所謂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繪畫有如烹調,須得質料齊備纔好――
說的是二十年前,那一幕猶在麵前,恰是畫中模樣,望來似真似幻,卻又宛然清楚。自是恩愛伉儷,可歎聚少離多,方纔喜得貴子,又曆監獄之厄。忽忽數載又逢戰事,妻離子散天人永隔,二十年疇昔了,繈褓中的小小嬰孩已然長大,終是父子團聚,可說不幸中的萬幸。是那眉,是那眼,她自笑著,一味歡樂,舊畫新成意境已然大大分歧,清冷不在,無儘溫馨。重拾影象的碎片,畫麵將舊事定格,遐想當看那一幕一幕,那是心中永久穩定的暖和。
是那一幅畫,宮妝美女圖,人是半身像,居中坐椅上,手隱水袖,羅裙冇膝,幾近占去了全部畫麵的三分之一,人是未動分毫,隻於身前多一繈褓。多出一雙堅固臂膀,多出一對兒老方小方。嬰孩隱於繈褓當中,暴露白胖手臂兩條,正自雙拳緊握奮力揮動,彷彿方纔睡醒又在哭鬨。便使得,才子低眉垂目處,憑添七分垂憐意,餘三分,是笑意。
是的,方殷已然忍了好久,但是方殷不想再哭:“哈!”
背後春花秋月圖,左門右影壁,春花秋月還是春花秋月,隻是全數小了一號兒――
那是一條非同平常的路,老皇上心機三花曉得,老將軍也是心中瞭然。
正如此,畫是無懈可擊,可謂神來之筆,但是看的是畫動的是心,就在三花公公開口之時,方老將軍潸然淚下:“是,是,是……”
普通沉默。
三花公公也哭了,三花公公也是姓情中人:“不哭,不哭,懷忠啊!苦曰子熬到了頭兒,好曰子可算是來啦!咱不哭!”
笑的是老方,老剛正自盛年時,老方也是半身像,側身側麵,神情鎮靜,那是初為人父的青澀,姿式古怪生硬更是謹慎翼翼,生似抱著一個火藥包。似是接過,正自接過,接過那一個小小的悄悄的,卻也重若泰山的香火。何故慌亂手腳,何故手足無措,何故捧在手裡怕是摔了含在口中又怕化了,何故哭笑不恰當問羅伯――
羅伯在身後,拔足正飛奔,手臂揮動處,恰是一尿布。
愛極,怕極,如果說天底下另有一小我說話能比元吉老天子還好使,那當然,也隻能是慕容公子。容容,就是三花公公對慕容公子的愛稱,在三花公公的眼裡,在三花公公的心中,容容是一個完美的人,以是怕也是愛的一種表示,三花公公愛極了他,不須來由不計代價,滿身心投入,無前提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