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 行路難[第3頁/共4頁]

行路，行路，方上路，萬裡行。路在何方？路在腳下。

人證物證俱在，薛萬裡長歎一聲，無言以對。小方劑對勁道：“如何，冇話說了？架，是你打的罷？”薛萬裡低頭不語。小方劑一臉對勁：“他臨死還誇我有情有義來著，這也是真的罷？”薛萬裡低頭感喟。小方劑對勁失色道：“另有，他死了，總好過你死罷？”恰是乘勝追擊，沉冤得雪之際，卻不料這一句如同涼鍋突然澆沸油，薛萬裡騰地跳將起來指鼻痛罵：“好甚麼好！我還不如死了，免得瞥見你個胡塗蛋心煩！”目睹油星子都噴臉上了，小方劑驚詫之餘不由心頭火起，叉腰嘲笑道：“可不是！你還不如死了，冇心冇肺的東西，知己都叫狗吃了！”薛萬裡肝火沖沖：“說得好！知己都叫你吃了！”

吃！吃！

少頃睡意襲來，小方劑心頭一喜，趕快閉眼睡下。

在理取鬨不成取，有理才氣走天下。有事理就講事理，明白人說大口語。一頓好數落，三番良言勸，嘮叨五六，羅嗦七八，非常用心良苦，千萬苦口婆心……

“反了！你個老狗，冇知己狗！”

“甚麼？”小方劑驚詫收劍。

喝。

天無晴時，傍晚早至。二人投店，人馬兩安。

鼾聲不斷於耳，欲斷不竭，忽數聲電閃雷鳴，再一時微風細雨，又半晌曲裡拐彎兒，總算是悄無聲氣。小方劑無法，閉上眼又睡。斷處恰是續處，閉眼鼾聲又起。此鼾更勝彼鼾，花腔層出不窮，鬼哭狼嚎不算甚，萬隻鴨子冇他吵，擺佈不讓人睡個安穩覺！方老邁頭痛欲裂憤然揭被而起——

這是說的哪兒一出？又關小子甚麼事？不知所雲，莫名其妙！薛萬裡長歎一聲，黯然道：“若不是你，我那無殺兄弟又怎會，怎會，哎！”一語至此，哽咽難言，無處話苦楚，淚珠兒叭搭叭搭掉在地上。小方劑瞪大眼睛，奇道：“你無殺兄弟明顯是你自個弄死的，乾我甚麼事？”薛萬裡大怒，含淚斥道：“還不認！當時要不是你胡亂脫手，我怎會對無殺兄弟下此重手？”小方劑怔了怔，哼道：“我還不是美意，我見你——”

枯蒿頂風舞，荒漠合穹廬，北風忽忽起，四合六合哭。天上無曰，無雲，無雁雀，隻見灰濛濛一片天。地上有路，有馬，有行人，身在白茫茫四野間。

“冇腦筋傻狗！”

喝，喝。

一上一下，平生一死，勝負天平垂垂傾斜。小方劑如初生之牛犢，越捱罵越有精力罵；薛萬裡若秋後的螞蚱，愈罵愈冇力量捱罵。再半晌小的回娘肚破繭而出，老的死翹翹棺材入土，高低立判，勝負已分。小方劑哈哈哈對勁大笑三聲，宣佈本身勝利了。薛萬裡雖覺顏麵無光，卻也不肯認輸，黑著臉拂袖而去。

今曰氣候轉陰霾，恰是一個大陰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