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神狂誅草寇 道昧放心猿[第1頁/共7頁]
四眾進山,緩行很久,過了山頭,下西坡,乃是一段平陽之地。豬八戒矯飾精力,教沙和尚挑著擔子,他雙手舉鈀,上前趕馬。那馬更不懼他,憑那白癡嗒笞笞的趕,隻是緩行不緊。行者道:“兄弟,你趕他怎的?讓他漸漸走罷了。”八戒道:“天氣將晚,自上山行了這一日,肚裡餓了,大師走動些,尋小我家化些齋吃。”行者聞言道:“既如此,等我教他快走。”把金箍棒幌一幌,喝了一聲,那馬溜了韁,如飛似箭,順平路往前去了。你說馬不怕八戒,隻怕行者何也?行者五百年前曾受玉帝封在大羅天禦馬監養馬,官名弼馬溫,故此傳留至今,是馬皆懼猴子。那長老挽不住韁口,隻扳緊著鞍橋,讓他放了一起轡頭,有二十裡向開地步,方纔徐行而行。
八戒道:“人頭上又有豆腐?”行者道:“打出腦筋來了!”八戒傳聞打出腦筋來,倉猝跑轉去,對唐僧道:“散了夥也!”三藏道:“善哉!善哉!往那條路上去了?”八戒道:“打也打得直了腳,又會往那邊去走哩!”三藏道:“你如何說拆夥?”八戒道:“打殺了,不是拆夥是甚的?”三藏問:“打的如何模樣?”八戒道:“頭上打了兩個大洞穴。”三藏教:“解開包,取幾文襯錢,快去那邊討兩個膏藥與他兩個貼貼。”八戒笑道:“師父好冇端莊,膏藥隻好貼得活人的瘡腫,那邊好貼得死人的洞穴?”三藏道:“真打死了?”就惱起來,口裡不住的絮乾脆叨,猢猻長,猴子短,兜轉馬,與沙僧、八戒至死人前,見那血淋淋的,倒臥山坡之下。
詩曰:靈台無物謂之清,寂寂全無一念生。猿馬牢收休放蕩,精力謹慎莫崢嶸。除六賊,悟三乘,萬緣都罷自清楚。色邪永滅超真界,坐享西方極樂城。話說唐三藏咬釘嚼鐵,以死命留得一個不壞之身,感蒙行者等打死蠍子精,救出琵琶洞。一起無詞,又早是朱明時節,但見那:南風時送野蘭香,濯雨才晴新竹涼。艾葉滿山無客采,蒲花盈澗自爭芳。海榴鮮豔遊蜂喜,溪柳陰濃黃雀狂。長路那能包角黍,龍舟應吊汨羅江。他師徒們行賞端陽之景,虛度中天之節,忽又見一座高山阻路。長老勒馬轉頭叫道:“悟空,前麵有山,恐又生妖怪,是必謹防。”行者等道:“師父放心,我等皈命投誠,怕甚妖怪!”長老聞言甚喜,加鞭催駿馬,放轡趲蛟龍。斯須上了山崖,舉頭旁觀,端的是:
遂此把行囊馬匹,都到草堂上,齊同唱了個喏,坐定。那媽媽兒賢惠,即便攜轉小兒,咐吩燒飯,安排一頓素齋,他師徒吃了。垂垂晚了,又掌起燈來,都在草堂上閒敘。長老才問:“施主高姓?”老者道:“姓楊。”又問年紀。老者道:“七十四歲。”又問:“幾位公子?”老者道:“止得一個,剛纔媽媽攜的是小孫。”
這長老甚不忍見,即著八戒:“快使釘鈀,築個坑子埋了,我與他念卷倒頭經。”八戒道:“師父左使了人也。行者打殺人,還該教他去燒埋,如何教老豬做土工?”行者被師父罵惱了,喝著八戒道:“潑懶夯貨!趁早兒去埋!遲了些兒,就是一棍!”白癡慌了,往山坡下築了有三尺深,上麵都是石腳石根,扛住鈀齒,白癡丟了鈀,便把嘴拱,拱到軟處,一嘴有二尺五,兩嘴有五尺深,把兩個賊屍埋了,盤作一個墳堆。三藏叫:“悟空,取香燭來,待我禱祝,好唸佛。”行者努著嘴道:“好不識相!這半山當中,前不巴村,後不著店,那討香燭?就有錢也無處去買。”三藏恨恨的道:“猴頭疇昔!等我撮土焚香禱告。”這是三藏離鞍悲野塚,聖僧善念祝荒墳,祝雲:“拜惟豪傑,聽禱啟事:念我弟子,東土唐人。奉太宗天子旨意,上西方求取經文。適來此地,逢爾多人,不知是何府、何州、何縣,都在此山內結黨成群。我以好話,哀告殷勤。爾等不聽,返善生嗔。卻遭行者,棍下傷身。切念屍骨透露,吾隨掩土盤墳。折青竹為香燭,無光彩,故意勤;取頑石作施食,無滋味,有誠真。你到森羅殿下興詞,倒樹尋根,他姓孫,我姓陳,各居異姓。冤有頭,債有主,切莫告我取經和尚。”八戒笑道:“師父推了潔淨,他打時卻也冇有我們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