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大江秋夜雨瀟瀟(1)[第1頁/共5頁]
胖和尚本有一番禪悟說與師弟,卻被他這一唱一笑斷了動機,忖道:這“前朝居士披蓑衣”挖苦的天然是東坡居士蘇軾,而這“後代和尚戴竹笠”則是在嘲笑本身了。本來他與我參禪是虛,拿我打趣倒是實。我這師弟呀,戲謔嬉鬨的脾氣何時能改?念此胖和尚也大笑起來。
再說那武林之上,因處所權貴士族爭權奪勢,朝廷自顧不暇。江南一帶業已成諸家博弈紛爭之地。一來各門各派均自仰仗一方豪勢稱雄,皆因各為其主,各謀其事,則稍有齟齬便以刀劍論事;二來此地幫派教會浩繁,武學世家林立,賭鬥爭勝成風。坊間諺雲:“四門八派十二幫,衡山絕技冠群芳。一島一塢兩座樓,水月靈宮拔頭籌。”大略道出了江南一隅的武林權勢。
但是方今之世天下震驚,民氣惶亂。朝廷則多行夜禁、海禁等諸多禁令,就連江湖上的夜泊船火亦鮮見焉。
――調寄《漁歌子》
胖和尚緩緩道:“我也曾問於禪師。禪師說削髮人善渡眾生、弘揚佛法本身無錯。但統統願百姓得庇佑、願佛法永存續的願念倒是固執,是以遂來煩惱,也就不得清淨了。”
瘦和尚道:“師兄所說的兩位前輩高人一名不知所蹤,江湖傳言其已成仙登仙。另一名傳聞東遊扶桑不歸,今後再無人得見。這二位前輩的事蹟多數是經人誣捏,不過皆是虛無縹緲之人罷了。”
胖和尚頓了頓,續道:“實在若說於清淨當中悟得大道,也並非獨一我佛家弟子。曆朝曆代古往而來的那些個大賢至聖無不如是。他們多數暮年求道,而後曆經一番不凡磨難終成正果,到頭來又能放下畢生功業,勘透塵緣存亡。”
這兩個和尚一莊一諧,一問一答,一起上你言我語。對話中既有見微知著的梵學禪論,也有俚語連篇的販子渾話,總之在平凡人看來不過嬉笑怒罵、癡人妄言罷了,言行舉止似與普通和尚大不不異。
瘦和尚心頭一震,自思:我隻知劉伯溫功高蓋世卻淡泊名利。至於他從龍出山究竟是為了天下生存,還是要建功立業,亦或是二者兼而有之,我還是從未想過。
胖和尚不假思考道:“蘇軾被貶後與朋友同遊,行至沙湖道中忽逢大雨而作此《定風波》。這一句乃是說本身蓑衣而行,縱使平生風雨也可處之泰然。蘇東坡宦途不順、運氣多舛卻有此吟,足見其豪宕飄逸的胸懷。亦是我等修行之人超然物外、頓悟成佛之道啊!”
瘦和尚嘿嘿陪笑:“師兄常日裡不是舌粲蓮花麼,如何本日隻能勉強笑笑,莫不是被我道破禪機無言以辯了?”他又決計向胖和尚側身見禮道:“多年來與師兄說禪論道從未有贏,本日可算我略勝一籌?”
胖和尚見他舉止有失高雅,卻又是隨他率真的本性,一時無言相勸。二僧不約相視大笑不止。
誰知瘦和尚竟脫下一雙泥汙不堪的僧鞋,拎在手上赤足而行,因笑道:“我這叫‘赤腳的不怕穿鞋的’,天然是‘無鞋’勝‘有鞋’了。”本來一起腳下濕濘早令瘦和尚苦不堪言,隻是方纔他與師兄會商梵學禪理,怕被師兄指責不恭,才一向忍耐冇有脫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