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且看咫尺成天涯（一）[第1頁/共7頁]

他那銀衣是沾水不濕的，饒是如此，狂猛的雨勢仍然緩慢的濕了他滿身露在內裡的肌膚，順著指尖流下的雨水，淅淅瀝瀝流了一地，看起來實在非常狼狽。

拈花般的手勢，輕而美好，我竟呆了呆，第一反應，就是掙紮著轉頭去看姑姑的屍首。

山崩了。

茫茫雨幕，浩大山風，我在雨中麻痹的看著那一方山崖，卻連一絲想哭的感受都無，本日方纔明白，痛至極處，原是無淚。

想了想我又道：”賀蘭悠，先前我躺在地上時，想了很多，我想著這幾年來，凡是有個甚麼不好的事，都和你紫冥教有著關聯，近邪徒弟的傷，方叔叔的死，姑姑的死，我被人陰了一遭，細細想來，必是我上輩子欠了你的原因，要用這輩子這很多鮮血來還，隻是還到本日也儘夠了，再還下去我怕你當不起，如此我也不肯和你再有任何牽涉，總之都是我的錯，當年為甚麼要搶我爹的馬車呢？為甚麼要遇見你呢？遇見你是我的劫，便應在我身上也罷了，為甚麼要彆人來應呢？……賀蘭悠，求求你不要再幫我了，我不敢欠你的，我怕再欠下去，我把下輩子親人的命都賣給你也不敷抵。“

而亮出拈花指訣，便令賀蘭悠不管如何不能分開我，我嘴角扯出一抹苦笑，這是我第一次操縱賀蘭悠，但願，也是最後一次。

卻叫我，情何故堪？

一片溫馨，洞裡洞外，俱都無聲，彷彿我剛纔的問話，隻是對著無語的天空。

他嘴上說話，腳下毫不敗壞，抱著我，幾個轉折，已在那赤黃黑紫大水奔來時掠上了火線一處看來比較安然的山崖，遁藏時那些飛濺的碎石劈劈啪啪的打在他背上，聲聲驚心，但是他連神采也未曾變過分毫。

看著他，我的內心總生出奇特的情感，似歡樂又似仇恨，似激越又似苦楚，雲煙般縹緲的難過，怒濤般打擊的狠惡，百轉千回，千絲萬結。

辛集村的村民極其渾厚好客，四個月前，我和阿悠迴避戰亂來到這裡，本籌算歇息陣再走，誰知我俄然又生了病，是辛集的鄉民上山采了藥治好了我，病好後我們便留了下來，這裡景色很好，清淨安閒，很有幾分世外桃源的味道，我們都很喜好。

每逢此時，我看著他客氣裡的冷酷，直奇特那些滿麵紅霞的村姑，如何就看不出他眼色裡的厭憎？但是我想她們看不出是有來由的，麵前的人兒，那般的和順，那般的和雅，生得畫上的人物的風韻，偏生又有極好的風采，那裡有甚麼不當了？真是如何看如何歡樂。

我衣裳薄弱，此時更加抵不得那般酷寒，雨珠砸在身上，竟有了飛石的力度，劈臉蓋臉的暴雨中，我乾脆閉了眼睛，隻憑感受向山下走。

賀蘭悠沉默，再開口時他已轉了話題，”紫魂珠在我教，也算得半個禁術，這些年來都無人煉過，不過你放心，我定會為你尋得解法。“

影象裡兩個少年，一個白衣一個銀衣，都生的好風神，白衣的將一柄翠笛擱在腕間，淡淡的看著我，目光卻密意無窮，銀衣的立在大漠的一輪明月裡，偏過臉去不叫我瞥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