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體小說網 - 其他小說 - 依然女生呀呀嘿 - 第29章 盜蹠

第29章 盜蹠[第1頁/共4頁]

孔子再拜趨走,出門上車,執轡三失,目芒然無見,色若死灰,據軾低頭。不能出氣。

歸到魯東門外,適遇柳下季。柳下季曰:“今者闕然,數日不見,車馬有行色。得微往見蹠邪?”孔子仰天而歎曰:“然!”柳下季曰:“蹠得無逆汝意若前乎?”孔子曰:“然。丘所謂無病而自灸也。疾走料虎頭,編虎鬚,幾不免虎口哉!”

孔子與柳下季為友,柳下季之弟名曰盜蹠。盜蹠從卒九千人,橫行天下,侵暴諸侯。穴室樞戶,驅人牛馬,取人婦女。貪得忘親,不顧父母兄弟,不祭先祖。所過之邑,大國守城,小國入保,萬民苦之。孔子謂柳下季曰:“夫為人父者,必能詔其子;為人兄者,必能教其弟。若父不能詔其子,兄不能教其弟,則無貴父子兄弟之親矣。今先生,世之才士也,弟為盜蹠,為天下害,而弗能教也,丘竊為先生羞之。丘請為先生往說之。”柳下季曰:“先生言為人父者必能詔其子,為人兄者必能教其弟,若子不聽父之詔,弟不受兄之教,雖今先生之辯,將奈之何哉?且蹠之為人也,心如湧泉,意如飄風,強足以距敵,辯足以飾非。順其心則喜,逆其心則怒,易辱人以言。先生必無往。”孔子不聽,顏回為馭,子貢為右,往見盜蹠。

盜蹠大怒曰:“丘來前!夫可規以利而可諫以言者,皆愚陋恒民之謂耳。今長大誇姣,人見而悅之者。此吾父母之遺德也,丘雖不吾譽,吾獨不自知邪?且吾聞之,好麵譽人者,亦好背而毀之。今丘告我以大城眾民,是欲規我以利而恒民畜我也。安可悠長也!城之大者,莫大乎天下矣。堯、舜有天下,子孫無置錐之地;湯、武立為天子,而後代絕滅。非以其利大故邪?且吾聞之,古者禽獸多而人少,因而民皆巢居以避之。晝拾橡栗,暮棲木上,故命之曰‘有巢氏之民’。古者民不知衣服,夏多積薪,冬則煬之,故命之曰‘知生之民’。神農之世,臥則居居,起則於於。民知其母,不知其父,與麋鹿共處,耕而食,織而衣,無有相害之心。此至德之隆也。但是黃帝不能致德,與蚩由戰於涿鹿之野,流血百裡。堯、舜作,立群臣,湯放其主,武王殺紂。自是以後,以強陵弱,以眾暴寡。湯、武以來,皆亂人之徒也。今子修文、武之道,掌天下之辯,以教後代。縫衣淺帶,矯言偽行,以利誘天下之主,而欲求繁華焉。盜莫大於子,天下何故不謂子為盜丘,而乃謂我為盜蹠?子以甘辭說子路而使從之。使子路去其危冠,解其長劍,而受教於子。天下皆曰∶‘孔丘能止暴禁非。’,其卒之也,子路欲殺衛君而事不成,身菹於衛東門之上,是子教之不至也。子自謂才士賢人邪,則再逐於魯,削跡於衛,窮於齊,圍於陳蔡,不容身於天下。子教子路菹。此患,上無覺得身,下無覺得人。子之道豈足貴邪?世之所高,莫若黃帝。黃帝尚不能全德,而戰於涿鹿之野,流血百裡。堯不慈,舜不孝,禹偏枯,湯放其主,武王伐紂,文王拘囗(“美”字以“久”代“大”音you3)裡。此六子者,世之所高也。孰論之,皆以利惑其真而強反其情性,其行乃甚可羞也。世之所謂賢士:伯夷、叔齊。伯夷、叔齊辭孤竹之君,而餓死於首陽之山,骨肉不葬。鮑焦飾行非世,抱木而死。申徒狄諫而不聽,負石自投於河,為魚鱉所食。介子推至忠也,自割其股以食文公。文公後背之,子推怒而去,抱木而燔死。尾生與女子期於梁下,女子不來,水至不去,抱梁柱而死。此六子者,無異於磔犬流豕、操瓢而乞者,皆離名輕死,不念本養壽命者也。世之所謂忠臣者,莫若王子比乾、伍子胥。子胥沉江,比乾剖心。此二子者,世謂忠臣也,然卒為天下笑。自上觀之,至於子胥、比乾,皆不敷貴也。丘之以是說我者,若告我以鬼事,則我不能知也;若告我以人事者,不過此矣,皆吾所聞知也。今吾告子以人之情:目欲視色,耳欲聽聲,口欲察味,誌氣欲盈。人上壽百歲,中壽八十,下壽六十,除病瘦死喪憂患,此中開口而笑者,一月當中不過四五日罷了矣。天與地無窮,人死者偶然。操偶然之具,而托於無窮之間,俄然無異騏驥之馳過隙也。不能說其誌意、養其壽命者,皆非通道者也。丘之所言,皆吾之所棄也。亟去走歸,無複言之!子之道狂狂汲汲,詐巧虛假事也,非能夠全真也,奚足論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