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六 懵教官愛女不受報 窮庠生助師得令終[第1頁/共9頁]
一向到了年邊,三個女兒家才冒充來講接去過年,也隻是說聲,不見非常殷勤。高愚溪回道不來,也就住了。高文明道:“伯伯過年,正該在侄兒家裡住的,祖宗影神也好拜拜。若在姊妹們家裡,掛的是他家祖宗,伯伯也不便。”高愚溪道:“侄兒說得是,我另有兩箇舊箱籠,有兩套圓領在裡頭,舊紗帽一頂,多在大女兒家裡,可著人去取了來,過年時也好穿了拜拜祖宗。”高文明道:“這是要的,可寫兩個字去取。”跟著人到大女兒家裡去討這些東西。那家子正怕這厭物再來,見要這付行頭,曉得在彆家過年了,恨不得急燒一付退送紙,趕緊把箱籠交還不迭。高愚溪見取了這些行頭來,內心一發曉得女兒家裡不要他來的意義,放心在侄兒處過年。大凡老休在屋裡的小官,巴不得撞個時節吉慶,穿戴這一付紅閃閃的,扭捏扭捏,覺得歡愉。當日高愚溪著了這一套,拜了祖宗,侄兒侄媳婦也拜了長輩。一產業中,甚覺和藹,強似在彆人家了。隻是高愚溪內心經常不快,道是未曾掉得甚麼與侄兒,今反在他家打攪,甚為不安。就便是看鵝的事他也肯做,早是侄兒不要他去。
“既如此說,侄兒取了一半去,伯伯留下一半彆用罷。”高愚溪依言,各分了六兩。自李禦史這一來,鬨動了太湖邊上,把這事說了幾日。女兒家曉得了,見說送來銀子分一半與侄兒了,有的不氣乾,道:“光輝了他家,又與他銀子!”有的道:“這些須銀子也不見幾時用,不要欣羨他!免得老厭物來家也勾了,料冇得再有幾個禦史來送銀子。”各自卿噥不題。
話說浙江湖州府近大湖邊處所,叫做錢簍。有一個老廩膳秀才,姓高名廣,號愚溪,為人忠誠,生性古直。生有三女,俱已適人過了。妻石氏已死,並無子嗣。止有一侄,名高文明,另自居住,家道頗厚。這高愚溪積家傳下房屋一所,本身在裡頭住,侄兒也是有分的。隻因侄兒自掙了些傢俬,要自家象意,見這祖房坍塌下來補綴不便,便本身置買了好屋子,搬出去彆的住了。若論支派,高愚溪無子,該是侄兒高文明秉承的。隻因高愚溪偉言這件事,何況自有三女,未免方向本身骨肉,有積趲下的束脩本錢,多零散與女兒們去了。厥後捱得出貢,選授了山東費縣教官,轉了沂州,又升了東昌府,做了兩三任返來,囊中也有四五百金寬些。看官傳聞,大凡窮家窮計,有了一二兩銀子,便就做出十來兩銀子的氣質出來。何況世上人的目光極淺,口頭最輕,見一兩個箱兒匣兒略重些,便猜道有上千上萬的銀子在裡頭。另有鑿鑿說著數量,恰像親眼瞥見親手兌過的普通,老是一劃的窮相。彼時高愚溪帶得些返來,便就聲傳有上千的數量了。
且說李禦史到了福建,巡曆處所,祛蠢除奸,雷厲流行,且是做得短長。一意行事,隨你天大分上,挽回不來。三月以後,即遣承差到湖州公乾,趁便齎書一封,遞與高愚溪,約他到任所。先送程儀十二兩,教他清算了,等承差公事已畢,就接了同業。高愚溪得了此言,與侄兒高文明籌議,伯侄兩個一同去逛逛。清算伏貼,承差公事已完,來促起家。一起上多是承差支撐,毫無吃力,不二旬日已到了省下。此時察院正巡曆漳州,開門時節,承差進稟:“請到了高師爺。”察院立即送了下處,打轎出拜。拜時趕開閒人,敘了很多時說話。回到衙內,就送下程,又分付辦兩桌酒,吃到半夜分離。外邊見察院如此綢繆,阿誰不崇敬?府縣官多來相拜,送下程,極力阿諛。大小官吏,多來掇臂捧屁,企求看覷,把一個老教官抬在半天裡。因此有求薦獎的,有求免參論的,有求出罪的,有求免贓的,多來鑽他分上。察院密傳意義,教且離了所巡地步,或在省下,或遊武夷,已叮嚀了親信府縣。其有所托之事,釘好書劄,附寄公文封簡出去,無有不依。高愚溪在那邊半年,直到察院將次覆命,方纔清算回家。總計所得,足足有二千餘兩白物。其他土產貨色、尺頭禮節之類甚多,真叫做滿載而歸。隻這一番,比似先前自家仕進時,倒有三四倍之得了。伯侄兩人滿心歡樂,到了家裡,搬將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