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夢影[第1頁/共10頁]

蒔花須見其開，待月須見其滿，著書須見其成，美人須見其暢適，方有實際。不然皆為虛設。

芰荷可食，而亦可衣；金石可器，而亦可服。

少年人須有老成之識見，老成人須有少年之襟懷。

能讀無字之書，方可得驚人妙句；能會難通之解，方可參最上禪機。

高語山林者，輒不善談市朝事。審若此，則當並廢《史》、《漢》諸書而不讀矣。蓋諸書所載者。皆古之市朝也。

才子而繁華，定從福慧雙修得來。

以愛花之敬愛美人，則明白自饒彆趣；以愛美人之敬愛花，則護惜倍有密意。

予嘗謂二氏不成廢，非襲夫大養濟院之陳言也。蓋名山勝境，我輩每思褰裳就之，使非琳宮、梵剎，則倦時無可立足，饑時誰與授餐？忽有疾風暴雨，五大夫果 真足恃乎？又或邱壑通俗，非一日可了，豈能露宿以待明日乎？豺狼蛇虺，能保其不患人乎？又或為士大夫統統，果能不問仆人，任我登陟憑弔而莫之禁乎？不特此 也，甲之統統。乙思起而奪之，是啟爭端也；祖父之所建立，子孫貧，力不能補葺。其傾頹之狀，反足令山川減色矣。

“鬥方”止三種可取：佳詩文，一也；新題目，二也；精格式，三也。

雲之為物：或崔巍如山，或瀲灩如水，或如人，或如獸。或如鳥毳，或如魚鱗。故天下萬物皆可入畫，惟雲不能畫。世所畫雲，亦強名耳。

春者天之本懷。秋者天之彆調。

景有言之極幽，而實蕭索者，煙雨也；境有言之極雅，而實尷尬者，貧病也；聲有言之極韻，而實粗鄙者，賣花聲也。

吾家公藝，恃百忍以同居，千古傳為嘉話。殊不知忍而至於百，則其家庭乖戾睽隔之處，正未易更仆數也。

《水滸傳》，武鬆詰蔣門神雲：“為何不姓李？”此語殊妙。蓋姓實有佳有劣。如華、如柳、如雲、如蘇、如喬，皆極風味。若夫毛也、賴也、焦也、牛也，則皆塵於目而棘於耳者也。

春聽鳥聲，夏聽蟬聲，秋聽蟲聲，冬聽雪聲；白天聽棋聲，月下聽簫聲；山入耳鬆聲，水際聽欸乃聲，方不虛生此耳。若惡少斥辱，悍妻詬誶，真不若耳聾也。

物之樨者，皆不成厭。為驢獨否。

謄寫之筆墨，不必過求其佳，若施之縑素，則不成不求其佳；朗讀之冊本，不必過求其備，若以供稽考，則不成不求其備；遊曆之山川，不必過求其妙，若因之卜居，則不成不求其妙。

嚴君平，以卜講學者也；孫思邈，以醫講學者也；諸葛武侯，以出師講學者也。

女子自十4、五歲。至二十4、五歲，此十年中，不管燕、秦、吳、越，其音多數嬌媚動聽；一賭其貌。則美惡判然矣。耳聞不如目見，於此益信。

聞鵝聲，如在白門；聞櫓聲，如在三吳；聞灘聲，如在浙江；聞羸馬項下鈴鐸聲，如在長安道上。

雲映日而成霞，泉掛岩而成瀑。所托者異，而名亦因之。此友道之以是寶貴也。

第二卷

創新庵，不若修古廟；讀生書，不若溫舊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