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山雨欲來[第1頁/共4頁]

“如何穿得像個小老太婆，你纔多少歲！”念喬口無遮攔地諷刺姐姐，冷不防伸手便摘去她帽子，卻見一頭烏光動聽的波浪捲髮顛覆而下。念喬一愣，欣喜地叫起來，“你電了頭髮！”

南邊 12月的氣候並不很冷，穿件夾棉旗袍已經夠了，念卿卻套著格子紋的舊大衣，仍然把她那條駝絨大領巾連脖子帶下巴都遮了，頭上還戴一頂老氣的軟邊灰呢帽，連同那黑框眼鏡，更加遮得整張臉密不通風。

“跟著那洋人去了英國，你們已有錦衣玉食，就算她死了，你也有遺產。現在特地返來，就是為了挽救我，好將我也帶離苦海？”念喬語聲變得短促刻薄，“為甚麼我必須得留洋？本國就那麼好嗎？”

兩人吃完飯去逛百貨公司，剛拐過路口，卻見亂鬨哄一片人圍在街心，將整條路截斷。裡邊升騰起股股黑煙，火光模糊，竟似明白日在街頭燃燒東西。人叢裡群情激憤，紛繁高呼，“抵抗日貨”“擯除倭人”……不竭有人從街邊商店裡抬出成箱成捆的貨色，往那火堆上扔。人叢裡有人打出“閩商結合會”“湖廣商會”“四川商會”等各色旗號……轉眼間街心火堆燒得劈啪作響，濃煙越騰越高，群情更加鎮靜高漲。

念喬怔了怔，曉得姐姐從不愛聽戲的，可貴竟對《謝瑤環》有興趣。兩姐妹一個月才聚一次，想想也實在不該活力，便粲然笑道，“本來你這麼洋派的人，也愛聽戲！”

她的聲音聽在耳中，垂垂變得不逼真。

念喬低頭沉默了半晌，俄然衝口說道：“姐姐，既然過得這麼辛苦，為甚麼還讓我讀書，我也能夠出來事情的！”

浴室裡水汽蒸騰，水流嘩嘩打在臉上，將淚水全數帶走。

內裡彷彿有動靜，想必是陳太又來看她。

“還覺得你早不記得他長甚麼模樣。”念喬語聲轉淡，透出挖苦。

“不受我的恩德是嗎？”她微微一笑，驀地將那袋糖炒栗子往地下一摜，栗子骨碌碌滾落一地泥水中，“好，有骨氣，你便自生自滅給我瞧瞧！”

“下雨了。”念卿抬頭看一眼天上，彷彿冇聞聲念喬的話，隻撐開傘替她遮住雨絲，一手還抱著紙包裡的栗子。念喬卻今後一退，避開傘，寧肯淋在雨裡。

念卿頓住，手上一鬆，任雨傘被風颳走。

念卿腳下一滯，強笑道：“傻話，你當然要讀書，不但要考上高檔書院，今後還要送你去奧天時讀書，既然學了聲樂，就要學到最好，這一行若要出人頭地……”

念卿低頭不語，回身走在前麵。念喬忙趕上去，親熱地挽了她手臂，嘻嘻笑，“實在姐姐很都雅的，就是太不會打扮，真不知你在英國鄉間都學了些甚麼，還不如我在孤兒院裡好，起碼嬤嬤們教會我梳辮子！”

散場以後，隨人群走出劇場門口，看天氣似要下雨，念卿忙來路邊買了傘，轉頭卻瞧見有賣糖炒栗子的小販，麵前頓時一亮，拉了念喬便奔疇昔。

“隻是臨時分開，等我多攢些錢，就租一套大屋子……疇前分開七年都不怕，現在算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