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滿盤皆輸 (1)[第1頁/共3頁]
所謂遠走高飛、改頭換麵,這是母親臨終的慾望,是秦爺給她的承諾,也是她夢寐以求的擺脫――就像壁虎斷尾求存,捨棄生命的某一部分,拖著支離破裂的殘軀持續前行。
走在前頭的胖婦人從速回身拽走那醜婦,兩人倉促穿過混亂街頭,專揀近路冷巷左穿右拐,未幾時便來到法租界與英租界交界的路口。
黑暗裡,雲漪的眼睛似貓眼普通瑩瑩照人,“門路是冇有的,退路卻有一條。”
“這裡是甚麼地界,離法租界船埠有多遠?”黑暗裡雲漪冷不丁開口。陳太驚詫,不知雲漪何來如許一問,遊移半晌,隻答覆說不遠。
你永久不曉得主子甚麼時候會翻臉,也不曉得男人甚麼時候會變心。更何況,這朝夕相對、同床共枕的男人,或許從未對她托付過至心,如同她也未曾對他攤開過底牌。
雲漪久久低頭,沉默間不辨悲喜,彷彿化作石雕木刻。細碎的沙沙聲打在窗上,外頭不知何時下起雨來,陰沉了整日的天氣終究黑儘。
聽著她款款道來,陳太一時恍然,恍然裡又透出涼澈。原覺得她們姐妹餬口貧寒,隻是雲漪用心裝出來的寒酸,怕在人前露了秘聞。以她來往恩客的豪綽,隨便一份珠寶禮品都足以令她們錦衣玉食。卻想不到,她將錢都花在了這個處所,寒舍大本錢,買來活命的退路。
“世上再無雲漪此人。”
恍忽間,雲漪笑出聲來。母親有前車之鑒,秦爺有慘例在前――
那日她說,“仲亨,我不要自在了”――他不會曉得這句話對她的意義,唯有雲漪本身明白,那一刻,她曾真的情願放棄。
假定明天冇有跟蹤而來的許錚,她會不會仍然情願放棄?
雲漪將頭巾掩緊,答非所問地笑道:“時候差未幾了,走吧。”
先前窮街陋巷倒輕易避人耳目,從這裡一走出去倒是堂皇大街,到處都有軍警巡查。船埠距此不過非常鐘腳程,倒是最易出事的一段險途。“從擺佈兩道都能達到船埠,我們便在這裡分路,到船埠彙合。”雲漪掩了掩頭巾,留意到路口有巡警顛末,忙側身避到路燈背麵。陳太驚奇道:“兩人一起好有照顧,為甚麼要分頭?”雲漪沉默了半晌,輕聲道:“假定我冇能趕過來,你記得我之前說的處所和暗號,找到馮魁武馮爺,他會安排你搭今晚的貨輪分開。”
陳太黯然苦笑,彷彿為了迴應她的話,那殘破的窗欞喀的一聲似要被風吹掉,卻還是搖搖擺晃對峙著。
雲漪微微一笑,反手握住陳太手掌,“何況我也有求於你,保你安然拜彆也算是幫我本身的忙。”
陳太哽咽勸道:“秦爺還留著筆錢給你,存在老處所,夠你用上大半輩子……現在到了這一步,也彆再爭甚麼意短情長,憑你單槍匹馬也救不出你妹子。姐妹一場,人各有命,你也算對得起她了!今後遠走高飛,活一個是一個,總好過兩人抱在一起死。”
最寒微殘敗處,常常生出最堅固的朝氣,她同她都是如此。雲漪沉默了半晌,抬眸打量這間屋子,瞧見床頭舊木櫃上那幀發黃的小像,圓潤芳華的女子笑得分外動聽,端倪模糊熟諳。“這是我疇前住的處所,若冇遇著秦爺,我多數還做著這趟謀生。”陳太一口說了出來,並無半分避諱。雲漪亦不出聲,隻冷靜握住陳太粗糲的手。夜色終究吞儘了白日最後一絲亮光,屋裡完整暗了下來,兩人也再看不清相互臉孔神采,不知這一刻各自是笑是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