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當年此處定三分上[第1頁/共14頁]
聽得崔軒亮出口成章,連“家學淵源”四字也能道出,老陳老林自是一臉駭然,榮夫人則是微淺笑道:“不瞞崔公子,家父曾在住了很多年,漢文根柢極其深厚,我自小耳濡目染,漸漸就學會了。”崔軒亮嚴厲道:“無怪夫人字正腔圓,便如我們漢家女人一樣。”榮夫人向前一揖,含笑道:“公子爺謬讚了。我的漢話是南腔,不比北京女人的官腔好聽。”這話若在平時聽了,崔軒亮自要嘻嘻哈哈,少不得胡說兩句,可此際卻隻哼了一聲,端起茶杯,漸漸地喝著,彷彿禦前帶刀的架式。
那女人漸漸走出殿外,在殿旁穿上了木屐,老陳、老林見她足著羅襪,不敢多看,自是一一貫後退開,崔軒亮倒是中原第一蕩子,隻消見了女人,縱是身處危邦險地,亦作等閒,當下又失魂落魄地走了疇昔,喃喃便道:“你好,我們適值路過貴寶地,過意不去……鄙人姓崔,叫做崔軒亮……”那女子報以一笑,道:“器宇軒昂的軒,高風亮節的亮,是麼?’
“都不是。”榮夫人有問必答,含笑道:“我是來找人的。”
崔軒亮吸吮豬骨,吃得滿麵怡然,道:“我昨晚氣壞了,想叔叔說做人要有骨氣,便拿著金子走到船舷邊,籌算拋入大海。”兩名老夫顫聲道:“甚麼?你……你真如許乾了?”崔軒亮哼了一聲,左顧右盼,忽見路邊有隻野狗,便蹲了下來,把手上的豬骨餵了它,道:“我纔沒那麼傻呢。甚麼骨氣不骨氣的,我才懶得理。這錢是叔叔用命換來的,我當然得交給嬸嬸,留給她養老。厥後我便把金子藏到艙裡、好好收著啦。”他斜目瞧著兩個老頭,道:“我這般乾法,是不是又是窩囊廢了?”
榮夫人擔憂道:“公子如何了?但是病了麼?”正要摸他的額頭,崔軒亮卻伸手擋住了,轉向了照壁,道:“男女授受不親,彆碰我。”世人“咦”了一聲,看崔軒亮常日裡嘻皮笑容,逢得女子靠近,必然喬癡裝呆,矇騙歡心,甚麼時候道得出“男女授受不親”這句話,老陳、老林一臉駭然,顫聲道:“少爺,你……抱病了麼?”崔軒亮仰天喟歎,道:“冇事……我隻是醒來了。”都說“哀莫大於心死”,崔軒亮本日連番碰到美女,個個都已結婚生子,飽受打擊下,終究四大皆空起來,現在腦筋清楚,提及話來也井井有條,隻是這副模樣過分罕見,不免讓老陳、老林大為驚奇了。
“找人?”崔軒亮眸子兒溜溜一轉,立時想起了天絕僧,驚詫道:“等等,你……你不會也是來找姓方的吧?”榮夫人本在替他斟茶,陡聽此言,茶水一潑,濺了少量出來,她昂首凝睇崔軒亮,強笑道:“公子何出此言?”
眼看少爺丟人現眼,隻在那兒捂著俊臉,哼哼唧唧,老陳乾笑道:“有眼不識泰山了,本來尊駕就是魏夫人,我們不知者無罪,這……這就告彆啦。”
都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騷”,崔軒亮身在險地,倒是渾然忘我,想來一會兒便給人煮來吃了,隻消是美女姊姊櫻口親嘗,他也是笑嗬嗬地甘之如飴。那神社並不大,不過奔出幾步,便已來到了一處配房,想來便是甚麼“齊室”了。兩名老夫停下來,隻見崔軒亮羞答答地站在門前,正朝紙門內窺望,老陳、老林漸漸靠近,便也陪著少爺,一齊朝門內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