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晚來誰複鳴鞭梢(下)[第1頁/共3頁]
折可適有些發怔,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黃裳如此衝動的模樣。而黃裳一通話砸了出來,覺悟過來以後,又自發失態,道了歉,坐下來喝茶。
道統之爭,一如存亡大敵。從黃裳身上,就能看得一清二楚了。韓岡悄悄點頭,心中也有幾分凜然。
“好了,好了。”韓岡打著適可而止的手勢,“要批蘇家父子的史論,也得讓人先看過纔好說。一口否定,誰會心折?”
三蘇的《六國論》以說動世報酬目標,並不在乎說辭的是非對錯,牽強與否。在儒門,這是不成容忍的。於儒者看來,事理應當是萬世不磨的法則,如何見人說人話,見鬼說大話?以是王安石對蘇洵、蘇軾的考語,最嚴峻的就是說他所學不正,乃是縱橫術。
“蘇氏父子,其謬甚明,倒也不消擔憂『亂』我正道。”韓岡慢條斯理的說道,“可慮者,一乾似是而非之言,似是而非之論。似是有理,令人難辨真偽。實則錯繆,致人闊彆正道。”
“有空時那就多讀讀書。”黃裳說道,“練習技藝、習練兵法之餘,把看書當消遣。就是不喜經學,不過讀史可知過往戰例,有補於用兵之道。”
“不但如此。”靜坐著的黃裳俄然又介麵,“如果僅僅是因為史論,便說是三蘇乃縱橫家一流,那倒是歪曲了。蘇明允所著的《權書》、《衡論》、《幾策》,蘇子瞻在插手製舉前,上《進論》二十五篇,《進策》二十五篇,乃至蘇子由在製舉測驗中,以道聽途說之言歪曲仁宗,這一樁樁事做出來,卻都是在應用縱橫術,以博功名。”
這與張門、程門乃至新學三家的觀點完整對峙。但韓岡則有兩三分附和。他一貫主張大道至簡,反對往玄虛裡說話。把中庸當作行事原則就夠了,如果鑽著字眼,沉淪於經傳,跟皓首窮經的漢儒也冇兩樣了。要明體達用,關頭是實際活著間的‘用’啊!他要實際天然科學,當真要在儒門典範上破鈔太多工夫,可就走偏了。
隻是這件事韓岡並不焦急,天子正愁著自家老是建功,現在寫奏表發起上去,也是打入正冊的份。還不如放一罷休。
但這個發起對絕大多數的百姓有好處,提出來也不會喪失甚麼。隻是想真正推行開來,還是比及本身做了宰相或是在朝,能夠影響朝政時再說吧。
“家兄最怕的就是讀書,看到白字黑字就腦仁疼,一輩子也不希冀能改過來了。”折可適自嘲的笑了一笑,將門世家的後輩,經史也就在小時候看一看,年長以後,除了喜好讀書的人以外,大部分後輩寧肯習練弓馬,不獨折可大一人,“倒是家十六叔一貫愛讀書,家裡牆邊一圈書架,全都是經史子集。前些曰還托小弟去市道上找蘇老泉的史論集寄歸去。府州那邊一間書鋪都找不到,也隻要雜貨鋪子代賣皇曆,六經都冇處買。”
折可適笑著搖點頭,表示冇甚麼乾係。又對韓岡道:“記得龍圖曾經也說過,蘇家父子是縱橫家一流,所學不正。”
黃裳覺悟過來,折可適不是跟他辯難的同門,拱了拱手,然後歉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