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彭玉麟焦山還願[第2頁/共4頁]
戴熙以翰林三值南書房,官至兵部侍郎,以善於繪事聞名京師。那年就是他為孫鼎臣畫了一幅《蒼筤穀圖》,厥後引得曾國藩和左宗棠都愛不釋手,大家都題了一篇七言古風於其上,成了文壇一段嘉話。戴熙久慕彭玉麟大名,且又同為兵部堂官,同為畫壇妙手,二人一見仍舊。談詩文,談繪畫,談兵事,談得甚為投機。臨彆時,戴熙送給彭玉麟一幅《錢塘潮湧圖》,彭玉麟回贈一幅《南嶽迎客鬆》。彭玉麟與戴熙相見恨晚,自發耐久拘守渣江,也未免過於孤陋,遂與戴熙約:十年後在杭州西子湖畔也築一個退省庵,一年以一半時候住渣江退省庵,陪小姑、國秀之墳,以一半時候住杭州退省庵,與戴熙等兩浙名流品畫說詩。
焦山因東漢焦光隱居於此而得名,又因山上鬆竹蒼翠,好像碧玉浮江,故彆名浮玉山。山之東北有兩座巨石雄峙,名為大小鬆寥山,前人稱之為海門。它最高處離海麵隻要四十多丈,繞山走一週,也隻要六百來丈。但這座小島卻琳琅滿目,美不堪收。且不說登山瞭望長江的白浪滔天、宏偉開闊的壯觀之景,也不說滿山起伏的桑林,如同一條寬廣誘人的生命之被覆蓋在它的四周,單是焦山上昂首可觸的前賢遺址,便足令人沉浸沉醉、流連忘返。
曾國藩置身其間,頓時感到本身纖細極了。在高不成攀的如來佛麵前,一等侯、協辦大學士、太子太保、兩江總督等等令世人目炫的官爵,十足落空了它的光彩。佛法泛博,宇宙無垠,他一個苦海中的俗人,比如大千天下裡的一粒灰塵,漠漠銀河中的一顆水珠,微不敷道,卑不敷稱。與佛祖比擬,人的生命太短促了。佛是永久的。他核閱疇昔、現在、將來三世,他已不知存在了多少年,他還將如六合山川一樣永久地存鄙人去,而人生不過是夜空中的閃電,稍縱即逝,如白駒之過隙,轉眼則非。一時候,曾國藩心中頓起一股無可何如的哀思。
曾國藩見彭玉麟表情愁悶,臨時不跟他談長江海軍的事。每天公餘,則邀他喝茶下棋,並從江寧城王謝望族中借來很多前代丹青名手的真跡,與他共同賞識,借覺得他排憂澆愁。恰好這時戴熙致仕回客籍錢塘,路過江寧,曾國藩美意款留。
曾國藩、彭玉麟,加上彆的兩名隨身戈什哈,都作淺顯百姓裝束,乘坐安慶內軍器所製造的那艘小火輪,朝晨從江寧解纜,一起劈波斬浪,順水而下,巳正到了鎮江城。先登上金山、北固山撫玩一番,在甘露寺吃了齋飯後,便來到了焦山。
"好哇,你有遊山玩水的興趣,我作陪。"曾國藩想,彭玉麟必然是要借遊焦山的機閒談談關於海軍的事。